花石纲传奇

hblao · 发表于 2022-11-6 22:30:59

第二十七回铸鼎作乐魏汉津冲显宝应 　　一停蔡京赵官家天变难承 　　崇宁三年正月，有一日上朝，讲议司先上奏章曰：“大乐之制讹谬残阙，太常乐器弊坏，琴瑟制度参差不同，箫篴（音笛，排箫的前身）之属乐工自备。每大合乐，声韵淆杂，而皆失之太高。筝、筑、阮，秦晋之乐也，乃列于琴瑟之间；熊、羆、按，梁隋之制也，乃设于宫架之外。笙不用匏（音庖，乐器名，古笙竽之属，以匏为座），舞不象成，曲不协谱。乐工率农夫、市贾，遇祭祀、朝会，则追呼于阡陌、闾阎之中，教司无成，瞢不知音。议乐之臣以‘乐经’散亡，无所据依；秦汉之后，诸儒自相非议，不足取法。……” 　　赵佶闻奏看着蔡京道：“蔡爱卿如何看？” 　　蔡京对赵佶奏道：“现在国库积存的钱币，已经超过五千万缗。国家祥和，足可以扩大音乐；国家富足，尽可以完备礼仪。易曰：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丰，盛大也；亨，亨通，君王正值盛大，没有忧愁，如同太阳正当空。有大而能谦必豫，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候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被贬在外的陈瓘听闻这段话，叹口气对儿子陈正汇道：“蔡京这样做，不懂易经的面小，有意惑主的面大。后面即是‘日中则昃，月盛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意思是说：太阳到中午就要斜落，月亮到满月就要亏缺，天地盈亏，同时间消长，何况是人呢？何况鬼神呢？又言‘丰者，大也，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豫必有随，故受之以随。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蛊者，事也。’天子失居，不是巡视，而是播迁矣。皇上已被屑小包围，在劫难逃，数也。” 　　赵佶年轻更爱面子，想做一些事情来粉饰太平，于是按蔡京的意思，任命他的门客刘昺为大司乐，让他主管音乐事务。并下诏博求知音之士。 　　正月二十八日，蔡京支使刘昺，带着早在他府中的成都府方士魏汉津去见赵佶。赵佶见此人白须白发一身道装，在额上有一墨形印记，便知以前为一黥卒。便道：“仁宗皇帝命李照改定大乐，下王朴乐三律。皇佑中又诏胡瑗等考正。神宗皇帝诏范镇与刘几定之。先生，师承何人，今日何以教朕？” 　　这个魏汉津，原是因年岁大裁汰的士兵，后作了范镇家的仆役。范镇对神宗说；“定乐当先正律。”神宗道：“对，虽有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范镇作律尺、龠合（音药，这里指量名，容千二百黍。古借黄钟之龠，为量法之始，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升斗、豆区、鬴斛（音辅胡，一种古容量单位），欲图上之，又乞访求真黍（音暑，本是可食草本植物，赤白黄黑数种，似现在的黄小米子，此指原始度量衡依据。以实百粒为铢，纵量为尺十寸，一龠容千二百粒黍，重十二铢，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以定黄钟。而刘几即用李照乐，加用四清声而奏乐成。乃请太府铜为之，逾年而成。比李照乐下一律有奇。神宗与太皇太后御延和殿，召执政共同阅视。这个魏汉津因陪侍范镇，一直在旁边。因为人聪明，深得其法。蔡京为了赵佶能相信他，让他假托唐朝李良“李八百”之徒，以此神化他的音律言论。 　　魏汉津回答道：“贫道今年九十有五，师承唐朝李良。” 　　赵佶惊喜道：“就是五代张素卿绘《八仙图》上的‘李八百’？” 　　魏汉津道：“正是恩师，因寿至八百岁，故人称‘李八百’。” 　　赵佶兴趣盎然，又问：“一人肉身，果能活八百岁也？” 　　“非也,听恩师言,尸解复投他尸而再生,贫道遇时,得尸解法已六世矣.” 　　“今献乐议，亦李良所传？” 　　“恩师乐律之论，得之黄帝，后夔（音奎，舜时典乐官）。皇佑中，贫道与房庶同赴召至京师，上陈指尺之法，恰会阮逸作黍律已成，遂被排斥。” 　　“何为指尺之法？”赵佶果然被“越古越奇，道行越深”套住。 　　“以秬黍定律乃常法，不足用，今当以天子指定之。” 　　刘昺插嘴道：“昔禹以身为度，即指尺也。” 　　赵佶喜道：“且细道来。” 　　魏汉津道：“声有太有少。太者，清声，阳也，天道也。少者，浊声，阴也，地道也。中声在其间，人道也。合三才之道，备阴阳奇偶，然后四序可得而调，万物可得而理。人主禀赋与大众不同，伏羲把一寸长的乐器取名含微，它的曲调称扶桑；女娲把两寸长的乐器取名苇龠，它的曲调称光乐；黄帝把三寸长的乐器取名咸池，它的曲调称大卷。三个三寸即九寸，是以黄钟律调，后代人都沿用，到唐、虞之世，也没有变动。洪水之灾，乐器被冲漂，大禹仿照黄帝的办法，据声音作乐律，据身体定乐调，以左手中指三节作为三寸，称作‘君指’，定为宫声之管；又以第四指三节作为‘臣指’，定为商声之管；又以第五指三节作为三寸，称作‘物指’，定为羽声之管。第二指为民，为角声；大指为事，为征声。民与事，由君臣治理，以万物供养，故不用为裁定乐管的根据。得中、四、五指三个手指之长，加在一起为九寸，于是黄钟律管的长度就确定了。黄钟律管确定之后，其它律管就能跟着产生了。商代、周代以来都是用这一方法。因为秦代焚书，咅乐法度也都遭到破坏。汉朝的学者如张苍、班固等人，只采用排列米粒的累黍法计算，律度因而出现误差；晋朝永嘉之乱时，排列米粒的累黍法也失传了。隋朝时，牛弘采用万宝常的水尺法。到唐朝的田畸，以及后周的王朴，都用水尺法。本朝因为王朴定的乐音声调太高，命令窦俨等人加以裁减，才达到音调和谐，但不是古代之法。禹收九牧之金，铸成九鼎，象九州；成汤二十七年，迁九鼎于商邑；周武王二十七年，迁九鼎于洛邑，三代时以为传国之重器。至昭襄王五十二年，秦攻西周，取宝器九鼎，其一飞于泗水，余八入秦，后不知所终。现在想请陛下采用三指定音之法，先铸九鼎。再铸帝座大钟，然后铸四韵清声钟，再铸二十四气钟。再调合琴弦，校准律管，作一代之风的音乐。” 　　这一故弄玄虚，赵佶再聪明也得糊塗，反正先朝谁也没见过，自已不懂，还不能说不懂，又想建功立业，蔡京又极力赞赏神化，只能采用这个建议。封魏汉津为大乐府师、大乐局制造官，主管铸鼎造乐事务。 　　魏汉津为铸鼎事来往于东京大街上，街上少年嚷道：“汝师八百，汝九百耶？”“李八百！魏九百!”就是当痴人看待。 　　还有人问道：“现在官家手指这般长，后来年岁渐长，手指也会不同，那时又该怎么办？” 　　魏汉津当时答不上来，后来又对此人说：“请指之岁，圣上恰好二十四岁，得三八之数，是为大簇人统，过这个时候，则不可用矣。” 　　此人又道：“先前讲，皇祐年间曾来京陈指尺之法，那时仁宗皇帝已近四十，则三八之说，怎么解释？” 　　魏汉津又答不上来，明显‘教的曲，唱不得’；蔡京不能事事想那么周全。 　　公元一一0五年，是崇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蔡京上殿奏报九鼎铸成。其实赵佶也关心、铸帝鼎那夜他一宿没睡，站在宫内最高处南望铸鼎处一片火光；待人报鼎已铸成方才入寝。如是下诏道：在中太一宮的南边佑神观，修九座殿室安放九鼎。每殿周围城墙环绕，城墙上筑垛口，按方位涂上颜色，外面再筑一道城墙环绕九殿，取名九成宫。中心鼎称帝鼎，涂黄色，在土王日行大祭，祭品用具一律用黄色，乐器用宫架。北方称宝鼎，塗黑色，在冬至日祭祀，祭品用具一律用黑色。……周围八个鼎都用中等规格祭祀，祭祀供品用素食。 　　八月二十日，九成宫造就。赵佶命蔡京为奉安礼仪使，命人把九鼎安置进去。这时有群鹤千万只飞在天空经久不散。二十一日，天空有云，五彩缤纷，光艳异常。赵佶到九成宫行酌献礼，又有群鹤千余只，在上空飞旋不止。赵佶随方士魏汉津入内，焚香再拜，从臣都陪祀于台下。祭帝鼎用《嘉安之曲》，祭词是赵佶亲自撰写，曰：帝鼐土王日祀降神、景安 　　日号丙丁，方号中央。 　　德惟其时，蠲吉（音涓，斋戒沐浴以择吉日）是将。 　　夫何饮之，黄流玉躜（音钻，飞速移动）。 　　夫何食之，有陈异馔（音转，食物）。 　　奉馔，未安 　　粢（音资，供祭祀的谷物）盛既丰，牲牢既充。 　　展玆熙事，温温其恭。 　　惟明欣欣，燔炙芬芬。 　　保乎天子，繁祉（音止，福）荐臻。 　　亚、终献，文安 　　工祝致词，黄流协鬯（音怅，祭祀所用酒）。 　　爰（音袁，于是）登清歌，载期神享。 　　噫予诚心，精禋（音因，洁祀也）是虔。 　　嘉予陈祀，丰盈豆笾（音边，古代用竹子编制的食器）。 　　其它八鼎用《明安之曲》，祭词乃先命蔡京撰写。待走到北边宝鼎时，大鼎突然漏水，水都漏到外面地上。此鼎金属厚数寸，水又是早装在鼎内，又未有漏水缝隙；如今正好赵佶过来行香时漏水，而且只一会又自动停止了。赵佶惊讶，很不高兴。刘昺赶忙解释道：“九鼎内实以土，采自天下九州。唯北鼎当实以幽州之土，奈幽州尚被辽国占据，取土之人只能从雄州、白沟之边境取土以代。此乃为水土不符之征兆也。” 　　蔡京也忙道：“鼎在北边，兆辽国有裂土之征。”蔡京已经有意攻辽以建功，并推荐死党林掳为出访辽国的使者，让他到辽国故意挑起事端。 　　赵佶听后，稍微好一点。回崇政殿命令演奏新乐曲，旧乐曲停止使用。赵佶善画善书属于一双巧手，他的指寸比平常人加长，而乐律遂高。魏汉津不认为自己制乐之法不对，却私下对弟子任宗尧讲：“律高则声过哀，而国乱无已矣；到不了几十年，天下就要大乱了。”有人传说,这个魏汉津通晓阴阳术数，以前常是惊人的准确。 　　赵佶因为乐成，赐名大晟，在大庆殿接受众臣祝贺。大晟府设置大司乐、典乐、乐令、主簿、协律郎等职事。大乐府师魏汉津授大乐局制造官赐给虚和冲显宝应先生名号，积官至太中大夫，封嘉晟候，赏宅院一所，田地六十顷，银五百两，绢五百匹。大司乐刘昺升官三级，赐予五品官服。魏汉津不久便在京城去世了，享年九十岁。临终对蔡京密言：“大晟独得古意十之三、四尔，其它多非古说。异日当以访任宗尧。”后来刘昺主乐事，认为论太少之说不对，想作改动。蔡京认为易之恐动观听，没有同意。赵佶在铸鼎的地方建造宝成殿，供奉黄帝、夏禹、成王、周公、召公。把李良、魏汉津俱配食。几年后，忽有人自陝右附带魏汉津书信归家，送给蔡京看。蔡京对人讲：“当年魏汉津死，是尸解也。”这件事用铜二十余万斤，铜在当时是造钱的原料，蔡京也不会放过大捞一笔。 　　宋安国讨好献计蔡京：“秘书省在白虎地，不利宰相。自从神宗元丰三年建秘书省，二十余年，宰相如走马灯，蔡确、王珪、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苏颂、章惇、韩忠彦、曾布，无一人稳坐。谪罢投窜，存没贬削，去如流水，皆不长久。相爷不上心，恐蹈复辙。大人如信属下所言。当拆掉秘书省。” 　　蔡京一听，果如其言，怎能不上心，对道：“神宗皇帝修建此省，废殿前廨宇二仟肆佰陸拾间，分六曹二十四司，以总天下机务。落成之日，车驾亲幸，制曰：敢有易一门一窗者，以违制论。并命有司立法：诸门墙、窗壁，有增修改易者，徒二年。规模如此宏大，要说拆掉，并非易事。” 　　“事莫大于相爷去留，区区秘书省，何足道哉！” 　　蔡京认为有理，第二日上朝，便有库部员外郎姚舜仁提出建造明堂，并献上图样。由于规模更大，连神宗建造的秘书省之地都得拆掉，赵佶果然并不心痛，马上颁旨，照样施工。 　　蔡京又提出建立“四辅”，把颖昌府作为南辅；把襄邑县提升为州建制作为东辅；郑州为西辅；澶州为北辅。每个地方驻扎马步兵二万，储积粮草五百万斤，赵佶也同意了，只是后来下诏嘱咐：“新建四辅，城隍、廨舍、军营等，渐次兴修，不得扰民。”其实就和唱喜歌一样，那个旧城里有这么大的空地方，等他们来建二万军队的营地和粮草储备处？还不得拆除民居！蔡京才不会考虑这些，他委派宋乔年、胡师文、孙鼛、陶节夫为四辅主管。实际是国家钱粮，养着他蔡家的军队。因为四大主管都是他的亲家和至交。 　　总是蔡京一人独任宰相，赵佶耳朵里也有点闲话，便打算安排右仆射。蔡京极力举荐赵挺之，因为赵挺之最听他的话，打击元祐党人最出力。可是让他失算的是，赵挺之担任右相后，便和他争夺权力。多次在赵佶面前说蔡京的种种恶行，并且提出要辞职避开他。赵佶于是在半年前免去他的职务，让他担任中太一宫使，继续住在京城。蔡京担心赵挺之住在京城，是赵佶让他偷偷视察自己的所作所为；赵挺之深知蔡京为人，则怕蔡京诬陷他；所以几次提出要求回青州老家。赵佶也批准了，就等春节过后进宫陛辞。 　　公元一一0六年是丙戍年，是赵佶的本命年。早在上年十月初五日，赵佶便下诏：“明堂工役耗费巨大，应该放宽期限营建，等过了明年丙戍有妨害的时间，再取旨动工，现在正在进行的工役可以暂时停止。”这是听了陈彦的进言。 　　范致虚进言：“十二宫神，狗居戍位，为陛下本命。今京师有屠狗为业者，宜行禁止。”赵佶因此下诏：“禁天下杀狗，举报者赏钱二万。” 　　太学生头一次听说这种稀奇事，有人当众取笑道：“朝廷处处绍述熙、丰，神宗皇帝生戊子年，当年未闻禁养猫也。”众生都笑。民间也有了“狗皇帝”的称谓。 　　正月初五日，傍晚，有一颗慧星从西边天上出现。从奎宿划过胃宿、昂宿、毕宿。在当时这是让人认为将有大灾难降临，上天示警。赵佶非常害怕，迴避正殿，裁减膳食，并下诏道：“中外臣僚等，并许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虚心以改。” 　　中书侍郎刘逵，开始因为巴结蔡京升到这个位置。这时首先劝说赵佶碎元祐党人碑，宽上书邪籍之禁。凡是蔡京所行悖理虐民之事，都应澄清更正。赵佶信从，连夜派宦官到端礼门拆毁元祐党人碑，并下令外地党人碑一律拆除。 　　第二日，蔡京上朝，看见党人碑被毁，问赵佶：“党人碑呢” 　　赵佶道:“朕已令人毁去。” 　　蔡京厉声道：“石可毁，名不可灭!”大堂震得嗡嗡作响。 　　赵佶也感到蔡京的奸诈狂妄和刚愎自用，心里有了要疏远他的念头。回到后宫，宫中优人表演节目，有一人装着卖豆浆的人，另一个扮着喝豆浆的人。喝浆人掏出一“当十”钱递与卖浆人，饮一杯后，向卖浆人索偿剩余钱。卖浆人道：“刚出市，未有钱，你可再饮浆。”喝浆人无奈，只得又饮五、六杯，鼓着肚子道：“假如蔡相公改作‘当百’钱，又怎么办？”赵佶看众人都笑，心里更是波动。便派中使到赵挺之府上下诏说：“可在某日来见皇上。”会见时，赵佶对赵挺之道：“蔡京所作所为，都像你说的那样。” 　　赵挺之道：“蔡京提携自己同党，安插在朝廷各处，又设置四个辅郡，这对国家可没有什么好处。从□□、太宗以来，都是在京城驻扎重兵。另外沿着汴河，在雍丘、襄邑、陈留三个县，沿着蔡河在咸平、尉氏两个县，都安排重兵驻扎，利用漕运的方便。到了神宗时，让士卒都随自己的将领加以训练，所以士兵个个都是精锐能干。如果有任务，调兵的箎符早晨送出，他们傍晚就能赶到。现在创立四个辅郡，不光增加了营垒修建的烦劳，而且水路不通，怎么转运粮草呢？况且辅郡统领全是蔡京亲友，届时箎符恐怕不如蔡京的四寸小条好使。” 　　赵佶忙道：“马上就把他们撤了。” 　　赵挺之又道：“各营的士兵，够标准身高的，他们要求发给衣服、粮食，只按照旧例给，而且轮番到西部边境驻守，让他们冲锋陷阵，因作战而死亡的，数不胜数。现在蔡京又立新规定，召募四个辅郡的新兵，降低身高标准，增发供给物品，增加每月钱粮十倍于昔，而且免除他们出边戌守。小人的心思，唯利是从，如果看到新军是这样待遇，那么老兵就不会替朝廷卖力了。” 　　赵佶道：“是这个道理。” 　　赵挺之再道：“神宗皇帝建造秘书省，规模宏大，三省六曹二十四司，总揽机务，并有诏旨严令：‘敢有易一门一窗者，以违制论。’并命有司立法：有增修改易者，徒二年。蔡京听信宋安国这个奸险小人说，秘书省建在白虎地，对宰相不好，便以建明堂为名，把它拆掉了，实在让人痛惜。” 　　赵佶知道自己同意的也有责任，只好说：“朕也感到痛惜。朕已让蔡京提出辞职。老天一直干旱，今天蔡京要提出辞职就下雨了，值得高兴。”赵佶十几天时间内，将蔡京的一些做法全都改过。于二月初三日，免去了蔡京的左仆射职务，改任开府仪同三司，中太一宫使。任命观文殿大学士赵挺之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蔡京罢相，出观音院待罪，看见过往熟悉的客人，泣哭道：“京若有负于国家，就叫吾三子都没有前程。” 　　好事的人戏弄道：“两行珠泪下，三个凤毛灾。” 　　蔡京先是让蔡攸带着兄弟蔡儵、蔡翛、蔡絛，儿子蔡行，到赵佶面前哭求，后让宋氏单独进宫。赵佶因为害怕天象，只能好言撫慰，并未敢应允。蔡京又带着辞职奏章，来见赵佶，蒲伏叩头，泣诉祈哀。倒弄得赵佶不好意思，也是好言撫慰。赵佶就是有一句话，蔡京也是借机再拜，以至拜倒十五、六遍，并道：“陛下，罪臣并非眷恋官职，实是一日不见陛下，思之寝食难安。臣已花甲之年，不求其它，求陛下准臣如犬子攸等从游君侧，谈书论画，以慰罪臣桑榆余年。”赵佶很受感动，不是天象在上面吓着赵佶，他早就改变主意了。于是下诏给以上官职并赐弟京师。 　　回府后，二子蔡儵道：“父亲辞别圣上十几拜不止，值吗？” 　　蔡京冷笑道：“为何不值？礼多人不怪，不懂吗？如果不拜，能留在京城？如果撵到远恶军州，成了曾布，和留在京城，那个合算？须知留在京城，人在人情在，我就能让赵挺之干不了几天!在职也得给皇上磕头，有多少人想磕还见不到呢。一旦复职，别人对我千万拜不止；即便不成，留印象在心，再选还是首先想起我。你说值是不值？” 　　“圣上已保留你宰相俸禄，何必呀。”蔡儵还是不服气地嘟囔。 　　蔡京愤然道：“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一份俸禄，一家人吃穿能达到如此水平？家中能养这多人伺候你？在位上，有千万人巴结你，那个收入是俸禄的千万倍，且送到你家；在位上，巧立名目，我拿十几份俸禄；下来了，谁还登你的门？领这一份俸禄，还得去排队看别人脸色。你要有事，还得掏银子去打点人家，这点俸禄够干什么的!” 　　三子蔡翛小声道：“虽然如此，也觉得掉价。” 　　蔡京怒道：“狗屁!什么架啊？在位有架，已经掉下来了，还有什么架子？再说，架子在不如你的人面前端，为了让他买你的账；在操纵你的人面前端，那不是自找倒霉？如刘挚倒驴不倒架子，被人整死了；陈瓘自命清高，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我看还是多想法，保住舒舒服服，享受人生为是。谁要说啥随人腔，我自把这好官当。后人评论无所谓，管他曹操诸葛亮。” 　　左正言詹丕远进宫奏事，阐论当十钱。赵佶道：“同时发行当十钱，本来是想予平民方便的，现在却给百姓带来这样的祸害，如果不是爱卿论说，朕还不知道呢!想马上改作当三钱，又担心有的商人在老远的地方屯积了成千上万的货币，一旦突然贬值，恐怕要有怨言。”他那里知道，岂止是怨言，倾家荡产，寻死觅活的随处可见。 　　詹丕远道：“皇上真是仁慈，对个别人遗漏，未受垂怜，也感到不安，暂时改做当五钱也可以。” 　　赵佶感叹道：“王安石辅佐神宗皇帝管理财物，没有发行当十钱；但朝廷批评他的人，还说他讲求物利，不讲道义。” 　　詹丕远道：“王安石执掌朝政多年，还没有改变茶盐专卖进行收括。王安石辞职还乡，登舟时其子元铎误把洗脸瓦盆打碎；安石命再买一个，还是瓦盆。在相府时，来客误把安石当成院子里的家人，可见衣着之朴素。可是蔡京家洗脚用的是金莲华。他那里能和王安石比？蔡京提拔进用坏人，对朝廷贻害无穷。” 　　赵佶道：“与其有为朕搜刮聚敛害民的大臣，还不如有偷盗朕财物的大臣。用搜刮来的钱财侍奉君王，由此就可以看明白了。” 　　这年的三月二十四日，赵佶的十三弟赵似去世了，终年二十四岁。到了十一月初四日，赵佶的九哥赵佖也去世了，终年二十七岁。到这时，赵佶即位前，章惇有争议的兄和弟都不在了，两人年纪轻轻，又是王爷，不知因何而死？无人敢问，私议者却是不少。有这样一段传闻： 　　赵佶想起章惇与向太后那段争议，心里便不安，也不知如何处之。这日又提起，高俅在侧看一眼蔡攸，道：“陛下，微臣等愿为陛下释疑，又恐获言语不当之罪。” 　　赵佶看看二人微笑道：“还学会拿揑了，朕几时怪罪过你们，有屁快放。你们说什么都是为朕好，朕会不知道？赦你们无罪便是!” 　　“谢主隆恩!”高俅、蔡攸同时谢恩。高俅便道：“神宗皇帝，对兄弟如何？” 　　赵佶不解地道：“吾父皇对兄弟古来没有。皇叔荆、扬二王已冠，犹不许就外第，往还如家人礼。言事官上章讽请，使出阁如故事，父皇以为间亲亏孝，黜之于外。” 　　蔡攸道：“据臣所知：岐王始封昌王时，有流言‘昌字两日并出也’。神宗皇帝惑之，问大臣，大臣没有能答对的人。这时吕申公知开封府，因别事上殿奏事，奏事毕，神宗皇帝从容问：‘闻昌王之说乎？’对日：‘不知陛下有何所疑？若圣上不能释然，以臣所见，改封大国，则妄议息矣。’神宗皇帝意遂解。于是昌王册拜司空、封雍王。” 　　赵佶心想：“以父皇之孝友，尚疑叔也。” 　　高俅道：“哲宗皇帝对吴王如何？” 　　赵佶道：“赐咸宜坊第一区，榜曰‘親贤’，车驾偕三宫临幸，留宴数日，拜太尉，诸子皆命赐官。有制曰：先皇帝笃兄弟之好，以恩胜义，不许二叔出居于外，盖武王待周公之意。太皇太后严朝廷之礼，以义制恩,始从其请，出就外宅，得孔子远其子之意。……。” 　　高俅道：“那时哲宗年幼，宣仁太皇太后垂帘。” 　　赵佶道：“宣仁祔庙，拜太师、封冀王，赐入朝不趋。后又封楚王，赐诏书不名。及病笃，哲宗亲挟医视诊，令昼夜具起居状闻；小愈则喜，既至薨，亲临哭奠，辍朝五日，成服苑中。赐谥号为荣，让他陪葬永厚陵。” 　　“‘将欲取之，心先与之’。敢问陛下，吴王薨，为何时？”蔡攸问道。 　　赵佶毫不犹豫地道：“绍圣三年，九月二十六日。朕当年也去祭奠，有什么不对？” 　　高俅又问：“章惇谋划废宣仁太皇太后，废孟后是什么时候？” 　　“废孟后是这年九月二十九日，诬陷宣仁太皇太后有废除哲宗皇帝另立皇帝的计划，似乎更早些。”赵佶倒吸一口凉气。 　　高俅道：“另立皇帝所指何人？” 　　“指皇叔吴王。”赵佶心里明白：“皇兄当时恨祖母以至切齿，因孟后是祖母所选，竟然废掉。岂能真心为皇叔‘挟医视疾’？‘昼夜具起居状闻，’乃疑忌控制耳，……” 　　这时蔡攸又问：“吴王为人如何？” 　　“皇叔天资颖异，尤嗜学。如就外傅，每一经终，即赠送讲读官器玩、钱币、衣服和车马。擅长写飞白书，善于射箭，好图书，广泛搜求善本书。朕幼时行为，多以皇叔为榜样。居英宗祖父丧，求解官终制，以别于父皇神宗皇帝。服慈圣光献太后之服，易月当除；皇叔曰：‘身为孙，而情文缺然，若是可乎？请如心丧礼，须上谭除，即吉。’诏可。” 　　蔡攸道：“既然无可挑剔，非‘怀璧之罪’，而是‘近神器’也。” 　　高俅道：“如今蔡王、陈王，既‘近神器’，又有觊觎之嫌，圣上更应加殊礼、多亲近，以示‘孝友’。” 　　赵佶想起了当年江公望的奏疏：“亲隙不可开，开则言可离贰；疑迹不可显，显则事难磨灭。陛下之得天下也，章惇曾持异议，已有隙迹矣。蔡王出于无心，年尚幼小，未达祸乱之萌，恬不以为恤。陛下一切包容，已开之隙复塗，已显之迹复泯矣。恩意渥缛（音卧入，深厚），懽然不失兄弟之情。若以暧昧无根之语，加诸至亲骨肉之间，则有魏文‘相煎太急’之讥，而忘大舜亲爱之道，岂治世之美事邪。臣愿陛下密诏有司，凡无根之言勿形案牍，倘有瑕可指，一入胸次，则终身不忘，迹不可泯，隙不可塗，则骨肉离矣。一有侵淫旁及蔡王之语，不识陛下将何以处之，陛下何颜见神考于太庙乎？”当年看过此疏，不高兴，把江公望罢知淮阳军。可细思其言也有道理，所以止治蔡王左右人，密令高俅派人监视赵似而已。可看着赵似一天天长大，总觉骨梗在喉，怎么看赵似、赵佖都是在千方百计要夺他天下的人。□□对远在江南的李煜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况同在东京，让他寝食难安也！他只消向高俅点点头。 　　蔡王赵似先拜太保，徙镇荆南、武宁；及去世，赵佶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冀州牧，韩王改楚王，谥荣宪。子有恭，封定国军节度使、永宁郡王。是的，也定国了，也永宁了。 　　申王赵佖拜太傅、加殊礼，诏书不名；接着拜太师，入朝不趋；历京兆、真定尹，荆扬、太原、兴元牧，徙国陈。及去世，赵佶停止视朝七日表示哀悼，赠尚书令兼中书令，徐州牧、燕王，谥荣穆。又加赠侍中，改封吴王。子有奕，封武信军节度使，和義郡王。其母武婕妤，封昭仪，进贤妃。真可谓：“加殊礼，多亲近，以示孝友了!”尽管如此，武贤妃伤心过度，转过年七月二十一日去世。赵佶还乘舆亲临祭奠，停朝三日，谥曰惠穆。 　　同知柩密院事安惇于崇宁三年去世，因为是蔡京的同党，赵佶下令赠官特进，并加封他的儿子。长子安郊两年后被提拔为福建路转运判官，进宫召见回来，对客人道：“皇上面容肃穆，不合相法，应当有播迁的灾厄。”这个客人将他告发，安郊被坐以指斥乘與罪诛杀了。弟弟安邦受牵连，被流放到涪州；安惇也被追贬为单州团练副使，绝了后嗣。人言安惇平生数陷忠良之报。 　　西夏人上表书道歉，语言极其恭顺。赵佶下诏回复他们：“除了先朝划定的疆界不能动，崇宁新开辟的国土可减。” 　　知枢密院张康国上奏道：“诏书里很难把北朝调解求和的话写进去。” 　　赵佶道：“北朝把这件事当作对西夏国的恩德，如果不说到他们，就会怀疑中朝不讲信义。” 　　赵挺之道：“陛下说的话，无论是神还是人，听了都会很高兴。君王的语言多伟大啊!臣今日亲眼见到了。” 　　于是赵佶下诏:“西夏国的城堡，等盟约表文送来就赐还给他们。”多慷慨啊，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耗费多少钱粮，打下的江山，片语与人。 　　中书侍郎刘逵执掌朝政后，凡是蔡京所作违背常理虐害百姓的事情，都稍加改正。赵挺之担心有后患，每当有所建议时，只开个头，而让刘逵接着把他的话说完。刘逵还觉得他立了大功。蔡京在家中了如指掌，他让余深等死党，对赵佶说：“蔡京做的那些修改法度之事，都是向皇上禀旨后而实行的，不是他擅自作主。现在所有措施都废止了，恐怕不合绍述先朝的意愿。“ 　　赵佶听到这些话，觉得有理，又有用蔡京的意思。但是他没让大臣们觉查到，只是在最亲爱的郑贵妃面前探讨过。郑贵妃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郑绅，郑绅对经常到自己府上的堂侄郑居中提起。郑居中获取这一信息,认为巴结蔡京，立功于未复职前的机会到了，要好好把握；他马上进宫求见赵佶，道：“陛下办学校；兴礼作乐，装点太平盛世；设立居养院，接济拯救穷百姓；那一点是悖逆天理，致使招来上天严厉责备呢？”言外之意，这也是蔡京当年为相时提出来的主张，京并没有错，应该复职了!他见赵佶很高兴，为了让蔡京知道他这一壮举，出来后告知正巴结蔡京的礼部侍郎刘正夫。 　　刘正夫也请求召见，说的话跟郑居中意思基本一致。赵佶开始怀疑刘逵把持朝政。这时蔡京其它同党石公弼等弹劾刘逵专门肆意颠倒是非，把绍述先朝的好法令都废除了，还起用奸党。于是赵佶下令刘逵出任亳州知州。起用中太一宫使，魏国公蔡京，恢复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职务。这是大观元年正月初七的诏令，几天后就有人报甘露落在九成宫的帝鼐（音耐，鼎之绝大者）当中，蔡京率诸大臣向赵佶祝贺。 　　自此后瑞应频频出现，麦生双穗，云芝九干，黄河水清，甚至日食出现没有达到全食的情况，蔡京也带大臣向赵佶表示庆贺。正如后来有诗言道： 　　云芝九干麦双岐，盍有嘉生瑞圣时。 　　玉殿称觞闻好语，时教张补撰宫词。 　　赵佶令起盖“君臣幸会阁”，以表示对蔡京的重视。三月初三，赵佶在金明池举行宴会，宴请蔡京等一干大臣。蔡京上台两个月，十一日，赵挺之被免职，又过十几日，赵挺之去世。何执中被任为门下侍郎，邓绚武为中书侍郎，梁子美为尚书左丞，朱谔为尚书右丞。朱谔就是先在蔡京府上自请改名的朱绂，只是无福消受，接到任命未及赴任，也就去世了。梁子美原是河北都转运使，拿出转运司全部经费讨好赵佶；甚至出三百万缗钱通过辽人买女真人出产的珍珠，辽人贪利残害女真人，以至女真人痛恨辽人。 　　也是这两天，蔡攸被升为龙图阁学士兼侍读，只是不知该领谁的情。乃父、乃妻、或是自己阿谀奉迎之功？其实兼而有之。 　　到十月“君臣庆会阁”建成，蔡京进《君臣庆会阁落成诗》与赵佶；赵佶和《君臣庆会阁落成诗》赐蔡京。蔡京府中酿酒，起酒名为“庆会”，以作纪念。 　　蔡京赐第座落在旧城西梁门外，宣德门东西大街南，汴河北岸。罢相这段时间，虽然朱冲、朱勔没少往里运花石，但建设规模并不大；复相以后，蔡京嫌府弟敝窄，就“君臣庆会”这热乎劲，求赵佶赐邻地为西园。赵佶极力补偿罢相伤痕，焉有不准之理？于是蔡京调开封府属县工役重修，务求高广宏敞，正堂高四丈七尺九寸，寓意“四起久”。以应湖州慈感院“四起”之先兆，又加象征“久远”的“九”。以至年老有疾畏寒，幕帘不能抵挡，无处可宿，只好搬到扑水下安床做卧室，因为这里间架狭窄，屋面也低。这个“西园”，毁掉原住居百姓屋庐数百间。朱冲、朱勔全力以赴，将此府建成当时全国拔尖的府第。落成之日，蔡京设宴庆贺，教坊诸乐工都来演出。蔡京对戏班头焦德得意地问道：“西园与东园那个景致更好” 　　焦德笑笑道：“公相，东园嘉木繁荫，望去如云；西园人民起离，泪下如雨。可谓‘东园如云，西园如雨’也。”焦德曾多次以这种方式讽谏赵佶，赵佶还以大度纳谏。 　　蔡京却大怒，当时翻脸，立命押赴开封府衙，判刑抵罪。 　　转过年，蔡京升为太师，府前汴河上也架桥成功，人们称作“太师桥”。 [/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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