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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blao

阴阳眼(1976年江汉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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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道叹息一声,夺过酒瓶说,几个男人哭哭啼啼像娘们一样,唉……可惜一瓶好酒!
  仰天连灌三大口,似怕酒没了。
  老黄抹把泪,再跪倒拜谢道长救命恩德,冇让自己黄泉路上做饿死鬼。
  老道不理他,只顾饮酒。
  老黄接着嘱咐张哥,要配合老郭,完成任务。
  又望到毛弟说,你最小,又冇成家,老郭人好,几时让他帮着寻个老婆……
  毛弟听到老婆二字,忽心里一阵刺痛,仰天倒地,脸颊粉红,不省人事。
  老道变了脸,急扯开毛弟胸前衣襟,一口酒喷在他心口。
  老郭凑近看,毛弟胸口显出个淡淡血痕,若隐若现,像朵花。
  道长又扯符贴在毛弟胸口。
  拿手一指,符咒燃着,等快烧完,老道用手一抹,又揉几揉。
  毛弟胸口血花消失,坐直咳嗽一声,吐口血地上,活过来。
  老道指指毛弟,又指指老黄说,你这个比他那个还要复杂,想彻底解开,还得回去寻下蛊人。我的符不晓得能镇几天。速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你造化了。
  毛弟正要谢恩,老道指天边忽道:咦!
  众人扭头看,太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烧云。
  再回头,老道失去踪影,好像从未来过,地上剩两个空酒瓶。
  老郭让老黄端鼓子吃菜,扶毛弟坐好,张哥开车,回长航招待所。
  下车把毛弟拉过一边,老郭递他柄小刀说,快回头去找下蛊害你的人,找不到就拿它自杀,省得受罪。
  又偷偷塞些钱、粮票毛弟,看他走入夜色。


回到招待所,张哥喊:老郭,老黄怕不行了。
  撩衣服看,老黄肚皮像弹钢琴样起伏,好在有符咒镇着,他不太痛,还和小万他们说笑。
  待抬上救护车,老郭在后车厢陪到。
  医生没来得及听诊,黄为国肚子变得透明如水,里面蛊虫如鱼游走!
  医生吓到前座,剩老郭一人陪着。
  车上颠簸,黄为国的肚子像桶水一点点泼到地板上!虫爬一地……
  车到医院,后备箱里满是虫在水里爬,……
  水流到车外,虫都钻入地下。
  老黄干瘪如柴,断了气。
  医生撩衣服见腹部并无伤口,掩口鼻推入太平间。
  死亡原因写到:食物中毒导致死亡。
  太平间守着的老头眯眼说:又推个臭皮囊来。
  老郭问:什么意思?
  老头冇看床单下的尸体,却说,肠穿肚烂,内脏都没了,不是臭皮囊是什么。
  老郭哆嗦手,摸烟敬过说,老哥,这是我老同事,也算个兄弟。我还能么样尽点心意?
  老头点着烟,“啪”一声拉灭太平间的灯,只剩两个烟头在黑暗中仿佛一双鬼眼。
  老郭心里发毛,暗吸口气问,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又拉亮灯说:
  人死如灯灭,你们阴阳隔绝,还能做什么!……
  有些事,活到不做,等人死了再做还有什么意义?……
  老郭颓然回到招待所,喊张哥、小万、小戴商量。
  张哥说,今天算开了眼,既遇到仙人,又见识了蛊毒,总算晓得世界原来不一样。
  老郭说,又如何,老黄还是死了……

  张哥晓得老郭不痛快,撒一圈烟,大伙默默抽。
  小戴问,毛弟哥去哪里了?
  张哥说,毛弟中了更歹毒的蛊,仙人都解不开,他只有去找下蛊人,前途艰险,估计九死一生。
  老郭叹息一声说,明天往单位挂个电报,汇报情况,让再派两个司机来。
  张哥说:
  哥几个都晓得发生了么事,要是如实汇报,说不定单位会扣个封建迷信的帽子,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看不如说老黄是食物中毒死的。……
  毛弟前途未卜,就说他私自去万县投奔亲戚,万一他回不了武汉,老郭作为领队,责任也小些。
  老郭不同意,说,毛弟回来,怕会受处分。
  张哥说,老郭你为兄弟忙前忙后,如果毛弟的事你也要扛,那就把我们都算上,陪你一起受处分。
  老郭无奈,只好按张哥说的办。
  第二天,老郭拿张哥连夜写的材料,先向重庆领导方面汇报,又往武汉拍发电报。
  一切停当,重庆长航方面派车,从太平间拖出黄为国,送石桥铺殡仪馆火化。
  尸体进炉,四个武汉的都在一旁守着。
  火一起,炉膛里忽然哐当一响!
  大伙看时,黄为国弹坐起来,浑身冒火,皮肤下鼓鼓涌涌,像虫在拱!
  小戴冇看过,吓得喊,炸尸!炸尸了!!!……
  烧炉子的面无表情,调大火继续烧。
  老郭让张哥塞两包烟,兄弟几个继续守着烧。
  但听炉壁不停传来“叮叮咚咚”像下雨的声音,又像许多小鬼拍门,过十来分钟,才渐小。

  兄弟四人哭过一场。
  老郭说:黄为国,好走!
  装骨灰时,老郭看到,骨头上分明有许多小洞,仿佛虫子蛀过。
  重庆的老曹捧骨灰盒来装,只盛满一半,便笑说,黄胖子块头那大,灰却只一点。
  在重庆住一个星期,单位派的新司机坐船到了。
  一个姓罗,一个姓陶,都认得。
  老郭检查好卡车,设备,嘱咐路上不能乱吃乱喝,大家上路。
  一路小心,出蜀道入鄂西,山路连绵。
  这一日,翻过座大山,艳阳天忽变得阴暗。
  老郭坐副驾驶上皱眉看,又到逼一样的大山,忙换过开车的小万,继续前行。
  走到老茂屋前,院墙坍塌。
  大伙下车看。
  房梁歪斜,焦土一片,似多年未住人……
  老茂一家更不知去向!
  小万喊:毛弟呢?……
  幽谷回音,像千万人在问:毛弟呢?毛弟呢?……
  老郭拦住众人,喊大家上车赶路。
  老郭带头疯似地开,天黑时,终于将逼似的大山甩在黑暗里。

  到武汉,毛弟果然冇回。
  老郭浩叹一声,打个报告,从此不跑长途。

  毛弟那天与老郭一别,跑到货运车站,等三个小时遇到辆去上海的卡车,磨半天说老家恩施山里出事了,又丢两包大前门在驾驶台,师傅点头让他爬上后车厢。
  抽着烟看漫天繁星,毛弟在摇晃里渐渐睡去。
  迷蒙中,又看见天仙样女子,在夜空里眨巴星星般的眼睛说:快来……我等着你……
  毛弟爬到车顶上去够,总差一点。

  眼看卡车加足油门往山顶开,直开到悬崖边,冲了出去!
  毛弟借势飞到天上,伸手一捞,抓住女子裙角。
  女子带他往天上飞。
  忽然,裙角裂开,毛弟坠到无尽黑暗中!
  “啊!”地一声醒来,人在车里,车在动。
  毛弟低头,手里真攥着片布!
  划着洋火点烟细看,却是片树叶,厚厚长长,恰似布头。
  毛弟拿树叶在掌心把玩,又想起梦中女子……接着想到深山中老茂家……想到老黄……想到老茂的大女儿。
  刚依稀想起大女儿的脸,忽然间心中剧烈刺痛,毛弟昏倒,手里树叶随风飘到半空,越飞越高……

  再醒来时,车停在个小镇。
  开车的陈师傅笑说,你真能睡。
  毛弟忙问,我睡了多久,过恩施冇?
  陈师傅说,你睡了两天,快来吃饭,恩施还冇到。
  酒一喝,毛弟很快和老陈、小吴混熟。
  吃完毛弟要结账。
  老陈拦住说,以后再说。我车上多个司机,就当不要钱请的帮手。
  老陈没说错,山区路差,经常陷车。
  毛弟水平高,有他在,总能顺利脱困。所以沿路吃饭,都不出钱,只买过两回烟酒。

  这一日清空万里,翻过山头,天阴下来,几滴雨落下,熄灭毛弟烟头。
  毛弟扔烟站起,就看前面大山,正像女人下体!
  再走半个钟头,远远看到一排熟悉农舍。
  毛弟敲窗说,老陈!我到了。
  停车进屋。
  房里空空如也,老茂一家不知哪里去了!

  毛弟怕老陈、小吴中蛊,指茫茫大山说,小姨一家去深山挖草药了,怕十天半月都不得回,我等会去寻他们。
  三人握手惜别。
  毛弟又要给烟。
  老陈说,我们有,你留到姨爹抽。
  卡车绝尘而去。
  毛弟守着屋不敢乱动,更不敢吃屋里东西。
  天黑了,老茂一家没人回来。
  毛弟靠着炕,不知道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等下去,迷惘中,昏昏睡去。

  好像刚闭眼,又像睡着好久,毛弟醒来,看眼前一道绿幽幽的光。
  光影里一个女子沉静望到自己,正是梦见两次的美女。
  又做梦了?……
  毛弟正发呆,那女子开口说: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
  毛弟问,为什么?
  女子一笑,优雅如静夜中的昙花,令人心醉,她说:我说你会来,你就会来,如果我错,我们都得死。
  毛弟汗炸,傻笑重复道,为什么?
  女子轻解罗衫,露出大半雪白胸脯,靠心处,一块红色桃花样印记,和毛弟发病时一样!
  毛弟看得下身硬胀,结巴说,我……我身上也曾有过。
  女子走近,忽然伸手抓住毛弟衣襟扯开,“咦”一声,拿指甲在胸膛一通画。
  毛弟胸口显出个朱砂符咒。
  符字弯曲如虬龙,和老道贴在胸口时一模一样。
  女子一口咬破中指,滴几滴血在毛弟胸膛,拿手抹着转数圈。
  符咒消失,毛弟心里一阵舒畅,低头看血沁入心口。
  过一会,心窝泛起朵红桃花,与女子胸脯上一致。

  血花一现,心头热血上涌,毛弟捉女子的手喘粗气,却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望他,满眼也是热热的,见毛弟欲言又止,便用嘴盖住毛弟的嘴,不让他说。
  毛弟放肆起来,拥她倒在炕上,昏天黑地……


  眨眼天亮,毛弟醒来,看阳光洒满炕头,照着女子雪白胸脯,心口血样桃花消失。
  毛弟再看自己,胸口血花也瞧不见,摸摸心口再不觉刺痛。
  女子“嗯”一声醒来。
  毛弟说,我叫马胜利,既和你好了,我会娶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叫什么?
  女子说:
  我姓冉,叫冉小北。
  我的血化在你心头,你的情留在我心里。
  从今日起,你是我,我是你,我们是一家。
  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冉小北起床,炕上垫块白布,血迹斑斑。
  毛弟说,原来你还是姑娘家,这东西不干净,扔了吧?
  冉小北羞羞一笑,叠起布塞怀里,又说,我第一次给了你,你第一次也给了我,以后我们每一次都在一起,直到死。
  毛弟轻拥她说,嗯……又指日头道,老天爷都放晴了,在祝福我们。
  冉小北轻轻抽搐,挣脱毛弟跑出门,看看太阳,忙说,快走!
  毛弟跟她往后山跑。
  小径崎岖,走不一会已看不到老茂的屋。
  七弯八拐,到个小山洞,装着老茂一家四口。
  老茂望冉小北问,怎么了?
  冉小北说,快来了,这里藏不住,你们往山里躲吧!最好两三个月再回,才可能安全。
  老茂喊上婆娘、女儿,背些吃食奔深山逃走。
  冉小北说,胜利,你也走,你在我身边,我更难……
  毛弟听她一句话未完,心里又是刀扎样痛。
  冉小北却“哎哟”倒在他怀里。
  待喘过气来,冉小北说,我错了,我们再也不该分开,但我们在一起,我若分心顾你,便斗不过他们,斗不过我们都得死。
  毛弟问,他们是谁?是不是原先对我们车队下蛊的人?
  冉小北有些乱,握紧毛弟手说,对车队下蛊的人是我,但我不是有意害你们,我是在保护老茂一家人。
  毛弟问,谁要害他们?小北你怎么会下蛊?你是什么人?
  冉小北抬头看日头越来越盛,焦急说:
  胜利,你一定要信我。
  现在时间紧急,我没空解释。
  你在洞里躲到,等我来。
  如果我来不了,七天后你再出来也不至被捉。
  你带吃的没有?
  毛弟摸书包说,还有三四个馍。
  不由多说,冉小北推毛弟入洞,再从兜里掏块石头,看样子平平无奇,和毛弟中蛊的小石子差不多。
  毛弟看冉小北把石头放地上,叽里呱啦说些苗语,……
  小石头忽弹起来,像有了生命,如气球渐渐胀大,到后来“啪”一声裂为两半,继续长大,又再炸裂!……
  再后来山体似也抖动起来,不断有石块从山上落下,却砸不到冉小北,只加入变大的石块一起,渐渐封住山洞口,留几个窟窿,透气透光。
  毛弟凑近窟窿眼看。
  冉小北又掏几根野草,望空洒落,再说些听不懂的苗语,野草落地疯长,把洞口遮得密实,到后来,连小径也被淹没。

冉小北隔树石,深情望一眼毛弟,掉头去了。
  洞里有水,毛弟包里馍馍还剩三个半,正好一天半个。
  第一天光影消失,毛弟才敢吃半块馍馍,喝些水躺倒睡,却不免胡思乱想:
  一会想冉小北是天仙下凡,和自己一辈子过着美满生活……
  过一会又想她是恶毒草鬼婆,害了老黄,再害老茂一家,又来害自己……
  第一天后,山里再没有阳光,洞中难分昼夜。
  毛弟也分不清自己有时是瞎想,还是做梦,但时不时,他在心间剧痛中醒来,仿佛听见有人在喊,胜利,胜利……
  越是分不清昼夜,毛弟越心焦,人饿得也越快。
  三个馍馍吃完,毛弟下定决心,就算冉小北是草鬼婆,让她害死,也不可惜……若万一她的对头厉害,有人相助,胜算总高些……
  毛弟喝些水,洗把脸,去推封洞巨石。
  巨石轻飘飘散碎,缩如马浪骨。
  长草飘零,现出路径。
  天正向黑,毛弟垫起脚,往农舍走。
  农舍有人生火!
  毛弟趴墙缝看。
  院子里竖着五块长条石,其中四块上不知绑着什么,下面架柴火已烧得焦黑!
  大条石旁另外捆着五人,看穿着打扮,都是南蛮苗人。
  脚步声响,一个人披头散发走到院子当中“哈哈……”狂笑,不停说苗语。
  五个苗子听了,有的惶恐、有的淡定……
  披散头发那人,捉个像灶妈子(武汉话:灶妈子就是蟑螂。)样的肥虫,捏开最胆小苗人的嘴,逼他吞下。
  再叽里呱啦说些苗语,解开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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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28:42 | 显示全部楼层
胆小那人站起来,干呕几声,拿扁担挑水桶出门提水,看走路姿态,竟是女的!一身银饰,哗啦啦作响。
  披发人指手划脚,让剩下四人各在条石前站定,剩下一根,似乎留给提水那人。
  火光映在苗人脸上,更显出他们内心的惶恐。
  披头散发的难道是妖魔作怪?……
  毛弟想着,悄悄绕屋走,终于找到条缝,凑近看。
  是冉小北!!!
  毛弟虽有准备是她,但还是没想到。
  他实在没想到冉小北是杀人犯,而且杀了不止一个,她杀了老茂一家!
  老茂和他老婆、伢的衣服、鞋就堆在冉小北脚下。
  石条上原来绑的是人!
  烧焦的人!!
  烧焦的老茂一家!!!
  看情形五个苗子也跑不脱。……
  毛弟偷偷看。
  胆小那人担水回来,桑小北取了桶,照条石泼去。
  石头上人已焦枯,被水一淋,噼啪作响,散作骨灰,垮一地。
  两桶水泼了两个人。
  冉小北呵斥数声,胆小女人担着空桶继续出门。
  她自个埋头在骨灰堆里寻摸。
  摸一会,找出两个头盖骨。
  比较着扔掉大的,留个小的。
  走到穿白衣的人跟前,用她衣襟揩干净头盖骨。
  忽伸长指甲在白衣人额头一划。
  一串血洒出来,注入头盖骨里!
  接会血,冉小北仰头喝下。
  嘴角挂着血,扭头又去穿红衣的跟前,划开额头继续接血……
  毛弟看得恶心,扭头要呕,差点撞到人身上。
  那人穿一身花,挑着水桶,摇手要毛弟莫作声,跟她走。

  两人垫脚走远,绕过一颗大树,花衣服抛开扁担哭……
  毛弟看她是个三四十来岁的女人,问,怎么了?
  花衣女子说:
  我哪知道,我和里头四个人一起,是贵州的。
  今年老家发旱灾,几个人一起前去宜昌投奔亲戚。
  哪晓得走到这里,碰到个疯女人,在院子里杀人。
  我们都是苗族,不是没看过土匪杀人,但像她这样杀人,太可怕……
  花衣女子说着喉头忽地一跳,像有灶妈子在皮下拱!
  灶妈子在皮肤下爬到脸上,她面色扭曲,起伏不定,甚是恐怖!!
  毛弟等灶妈子沿她头顶爬到后背去,待她喘息一下,再问,她么样杀?
  花衣女子说:
  她不晓得怎么在院里捆住四个人,把他们脱精光。
  然后,捉好多各样的爬虫、飞虫,丢在他们身上,……
  那些虫子是鬼养的,拼命往他们身体里钻,钻进去不停咬……
  四个人像是一家,一边叫对方的名字,一边惨叫……
  到后来虫子越来越多,从四周飞来,叮着他们疯咬……
  很快,这一家人不再叫,身体慢慢干瘪,像被虫子吃光肉,喝干血。
  而那些可怕的虫子,开始咬破他们的皮爬出来,飞不见了。
  可怜一家人已奄奄一息,坏女人还不放过他们,又架柴火堆烧……
  不晓得你来了多久,看到多少,刚才人烧得差不多,她可能看我最胆小,不敢反抗,就逼我吞下只怪虫,强迫我去挑水……
  估计这两桶水挑完,她收拾好骨灰,接着就要杀我们了。

毛弟听得紧张,哆嗦手摸根烟,划数下洋火没划着。
  花衣女子抢过去,点燃烟说,你个大男人胆子咋这小?你要是怕,赶快跑,反正她不认得你。我中了蛊,跑不脱,只求等下死个痛快!
  毛弟说,哪个说她不认得我。唉……怪我冇看清她,居然还……
  花衣女人眼睛一亮,说,怎么?你们见过?完了,那你肯定也被她蛊惑了。
  毛弟说,可不是,我还答应和她结婚……那天晚上,我们还……
  花衣女人忽拉毛弟衣领。
  看毛弟胸口白白净净,未免失望。
  想一会,忽咬破自己食指,拿血涂在毛弟胸口。
  鲜血沁入毛弟皮肤,心口现出朵大大桃花,开得正艳!
  花衣女人面有喜色,叽里呱啦说些苗语,又替毛弟拉拢衣襟说:
  那草鬼婆对你动了情,又不信你,所以在你身上也落了蛊,而且是苗疆最最歹毒的蛊——情花蛊!
  我问你,最近心口是不是像针刺样剧痛过?
  毛弟惊讶点头。
  花衣女子接道:我再问你,你吱吱唔唔的是不是和她睡过?
  毛弟皱眉点头。
  花衣女子又问,早上起来,她是不是流了血?
  毛弟接着点头,奇怪花衣女子像全看到了。
  花衣女子欣喜说:
  那就好,苗疆传统,族里的草鬼婆一向是姑娘来做,当上草鬼婆,一辈子都是姑娘,不能结婚。
  一有男女之事,童子身破漏,功力会差些。
  这草鬼婆虽邪恶,但元阴损耗,我们也许还有生机。

  花衣女子边和毛弟说话,边挑好水,往回走。
  离门还有十来米,花衣女子小声说,我先进去,看有没有机会反抗,要是能和她势均力敌,你就进来帮忙。要是她太狠,你莫管我们,自己逃命去。
  毛弟点点头,又趴着墙缝看。
  花衣女子挑水进门。
  冉小北接过水泼在剩下尸骸上,雾气蒸腾,骸骨散落,她又在灰堆里寻摸头盖骨。
  花衣女子偷偷抄起扁担,朝冉小北头上抡。
  扁担抡在半空,忽然定住。
  冉小北忽然回身,望着花衣女,眼放厉光,叽里呱啦说些苗疆土话……
  花衣裳手软软坠下,扁担落地,脸皮不断扭曲扯动,皮肤下一只蟑螂似已变成三、四只!
  到后来,花衣女子眼角渗出几滴鲜血,蟑螂似要咬破脸皮爬出来!
  她熬不住疼,瘫倒地上,大声惨叫,声音在黑黑的山谷里回荡。
  冉小北一步步逼近,左手端着滴血的头盖骨,右手缓缓伸出,指甲长出,划向花衣女额头。
  “住手!”
  冉小北愕然回头,看毛弟立在门口,惶恐说,你!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等七天吗!
  毛弟愤怒说,七天!?是要等你再杀了这五人,把她们也烧成灰好最后对付我吗?
  冉小北指花衣女子说,胜利,是谁教你这样说的?是不是她?
  毛弟说,你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实话告诉你,我趴院墙上已看了半天。你老实说,老茂一家是不是你杀的?
  冉小北道,不……不是我……

  毛弟说:
  哼!不是你是鬼!!!
  我问你,这四个人头皮是不是你划开的?
  还有,花衣女子是不是被你喂了蟑螂?
  你是不是对她下了草鬼?
  你是不是传说中恶毒的草鬼婆?
  还有,你是不是对我也下了最恶毒的蛊?……
  毛弟的提问像机关枪扫中冉小北。
  她不停颤抖,披散长发在夜色里越发像厉鬼,忽抬头仰天长啸,说一通苗语,再看毛弟时,竟双目血红,只不停说:
  胜利,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毛弟看她像索命恶鬼,每说句为什么,便似有小鬼拿刀剜自己心头一下,痛不堪言。
  说到三句,饶是毛弟铁打样汉子,心口被剜三刀,倒退三步,跪坐地上。
  冉小北却像鬼上身样,浑身抖如筛糠,鲜血沿七窍慢慢流出,一步步向毛弟逼近!
  司机擅估距离,毛弟心算,再有七步,就……
  “呜!”
  半空里风响。
  冉小北一心对付毛弟,忽略了花衣女人。
  她一扁担,正砸在桑小北太阳穴!
  冉小北扑倒,毛弟松口气,心噗通通乱跳。
  花衣女人拎扁担笑咪咪走来,又一扁担,拍在毛弟顶门心!


  毛弟再次醒来,头痛欲裂。
  看到张脸,疼便轻些。
  这脸本来那么完美,让人心醉,却也使人胆寒,如今冇得知觉,到不可怕。
  再看两人绑似粽子,只露头脚,作一堆,动弹不得。
  木偶样的冉小北仍那样动人,毛弟看着她,又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热情而温柔的冉小北……只愿一生都活在那个夜晚,天永不亮。

  毛弟想着,轻吹冉小北乱发。
  长发飞舞,冉小北大眼一眨醒来,看到毛弟,柔声唤:
  胜利……
  时间紧急,不晓得那些人几时进来,你莫说话,听我说。
  我们苗族历史悠久,祖先是不敌黄帝的蚩尤部落九黎族,又称三苗,擅巫术。
  三苗族败走南疆,与蛮荒地住民通婚,历经几千年,逐步被同化,散落各地。
  外人统称我们为苗族,其实苗族又分很多种,各有自己地盘。
  苗疆险恶,多猛虫恶兽,进化出苗人役使虫兽的独特法术。
  我们称草鬼,汉人称蛊。
  苗族又是崇母社会,所以不同苗族最厉害的草鬼婆,即你们汉人说的巫师,几乎都是女的。
  那五个被我绑住的都是女人,除了跟我一样黑衣的,她们是各自部族里最厉害的草鬼婆。
  她们衣着不同,分别属于红苗、青苗、白苗、黑苗、花苗。
  所有苗族里,黑苗最古老神秘。
  黑苗草鬼婆也公认最厉害。
  草鬼婆在苗族里代代相传,传女不传男。
  而我正好是这一代黑苗草鬼婆的接班人。
  巧的是我们寨子里有个田水牛,走出大山,读了好多书,在城市里当老师,连名字也改成田水流。
  田水流告老回乡,带回两箱书,当上我们苗寨的老师。
  我是田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一心想去大山外看看世界,不稀罕做黑苗至高无上的草鬼婆。
  我虽不是熟苗,也不能算生苗。
  但黑苗草鬼婆的接班人是上一代草鬼婆在盘瓠父神前占卜而得,黑苗人相信,如果不尊重神灵旨意,会给苗寨带来灾难。

  越不让我走,我偏要跑。
  我离开苗寨,一直跑到老茂家附近才停。
  我有预感,人生将在这里转折,也晓得黑苗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迟早会来。
  我尽量躲在老茂家后山洞里闭关,直到你们车队来,误闯我布的蛊阵。
  然后,我遇到了你,胜利。
  我才知道,你就是我等的人,但我没经历过男女相好,所以,当你踏中石头蛊,我怕再见不到你,就把黑苗草鬼婆最珍视的心蛊种在你心里。
  情花成双。
  从今往后,我们注定生死要在一起,而你迟早会回来找我。
  若你不来,我们都得死。
  但我算错汽车速度,你还没回这里,我已感到黑苗的人在靠近。
  所以我让老茂一家躲进山洞。
  哪晓得你还是先到了。
  心蛊已熟,情花绽放,我们都把持不住……
  老茂家所在为山中极阴,终年难见日光,是草鬼婆修炼的好去处。
  第二天,突然放晴。
  天有异象,是高人作祟。
  我晓得黑苗人带帮手到了。
  为减少伤害,我让老茂一家往山里逃,又用巨石、狗尾巴草作障眼蛊封住山洞护你。
  唉,我一心惦记你,难免算错,不该让老茂一家往深山逃,苗人在汉地不敢放肆,他们若走公路,反而安全。
  果然,后来草鬼婆来了。
  其中红苗、白苗与我斗法。
  我怕伤及你,佯装败走,引开她们。
  哪知黑苗居然找齐五大苗草鬼婆同来。
  花苗、青苗抓住老茂一家,做法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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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29: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晓得出事,假装逃走,骗过红苗、白苗草鬼婆,回到这里。
  等五大苗人到齐,我趁机下僵虫蛊暂时定住她们。
  我以为花苗草鬼婆最胆小,便放她去挑水。
  哪知她最诡,已发现你在垣墙外偷看,故意装胆小,接近你,伺机反扑。
  你不知内情,误以为我是坏人,着了花苗蛊婆的道,引动我俩体内心蛊发作,才让她有机会打倒我们。
  但花苗不知,情蛊发作,便会噬心。
  我见你怀疑我,万念俱灰,也怀疑自己看错人,引动心蛊发作。
  你是不是觉得当时心里像刀剜?……
  心蛊是我所种,在下蛊人体内反噬,威力更大,所以我当时七窍流血,不消三刻,便会五内俱焚而亡。
  花苗两扁担,看似扳回败局,实则救你我一命,也让我有机会和你解释,不至于下辈子怀恨相见。
  ……

  毛弟听完,才晓得自己错怪冉小北,愧疚说,小北,我不信你,害了你……
  冉小北浅浅一笑,乌黑的大眼里都是柔情,说:
  胜利,换做我是你,也许误会更深。
  现在没时间谈这些。
  你看到的黑苗,是族里地位、蛊术仅次于我老师的黑苗草鬼婆长老。
  长老请动苗疆四大部落草鬼婆,是要抓我回去。
  如今知道你我关系,估计会先杀你……

  毛弟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和你在一起,死我不怕。

   冉小北微颤摇头,说:
  你不晓得草鬼婆杀人的手段。
  苗寨有种传说,草鬼婆杀人,会让人希望自己从未生下来……

  正说着,门开了。
  为首的黑苗,五六十岁年纪,对冉小北叽呱激动说苗语。
  冉小北同样大声说苗语,似乎不同意跟她回去。
  末了黑苗又对红苗、青苗、白苗、花苗的人不停说,像在征求她们意见,说一阵忽指毛弟嗷嗷大叫。
  红苗、白苗抬毛弟到院里,青苗、花苗抬冉小北。
  红苗草鬼婆解散发髻,叽哇乱叫,忽以手指天。
  阴阴地天空忽然一亮,太阳在惨白的天上淡如月亮。
  大地震动,院子里五根长条大石晃动如活物,将冉小北团团围住。
  白苗草鬼婆却不怪叫,只静静从衣服角上抽条丝线出来,望空一抛。
  丝线如龙,落在巨石上,过一会如蚕吐丝不停生长,把冉小北裹在巨石里,犹如蚕茧,只露头脸。
  毛弟本以为五大苗要对付自己,却没料到她们向冉小北下手,焦急看她。
  冉小北乌黑的大眼里满是惊惧。
  花苗草鬼婆走来,拿手在毛弟身上摩挲,毛弟身上麻绳如蛇扭动,褪散一地。
  她笑咪咪望毛弟说,多亏你,坏人捉住了。
  毛弟说,你们根本不是逃荒的,你们都是草鬼婆,老茂一家是你们杀的,你们才是坏人!
  花苗草鬼婆哈哈笑说:
  我们草鬼婆是上天选定,维系着全族兴衰,若擅自出走,族人失去护法,整族都有灭顶之灾。
  红、白、青、花、黑,五大苗族,无论哪支,动辄数十万人,为了族人,莫说这里一家人,就算要我死,也绝不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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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毛弟大声说,那也不能牺牲平头百姓!
  花苗草鬼婆说:牺牲?!年轻人,你不知草鬼婆厉害,尤其是黑苗草鬼婆,稍有不慎,我们都得死!你能怪我们下手太重?
  花苗说着,脸上肉又一跳一跳起伏,像灶妈子在肉里爬。
  她也散开头发,叽哇乱叫,忽咬破舌尖,望空喷口鲜血。
  脸上皮肉乱动,灶妈子似乎都往舌头尖跑!
  花苗厉声一喝,血嘴大张,伸手拈出个乌黑灶妈子,肚子肥鼓,比冉小北下蛊时大两三倍!
  花苗惨笑说,让你尝尝黑苗草鬼婆的手段。
  说着,举肥蟑螂走近毛弟,要他张嘴。
  毛弟看蟑螂滴血扭动,甚是恐怖,往后退缩。
  青苗草鬼婆走近来,望着毛弟,重重跺脚!
  毛弟觉得脚底板像上胶,牢牢粘在地上,不能动弹。
  青苗盯他看,忽然伸出双手,虚空一抓。
  毛弟腮帮子生疼,似被人抓住。
  青苗双手掰扯。
  毛弟不由自主张嘴,眼看花苗把蟑螂扔到嘴里!
  灶妈子入嘴往里爬。
  毛弟喉头剧痛,灶妈子似已咬破喉咙,钻到其它地方!
  再过一会,毛弟脸皮拱动,疼痒难当,忍一会终于扛不住,大声惨叫!
  冉小北心痛如裂,乌黑大眼珠渐渐充血如兔,流出血来!
  再过一阵,冉小北七窍出血!
  心蛊又发作了!!!……



  花苗忽侧头,望青苗示意。
  青苗抬右手,伸拇、食指虚空一捏。
  脸皮下灶妈子正爬至额头,被青苗拿捏,动弹不得,疼痒之苦瞬间消失。

  毛弟呼哧喘气,头上汗如流水。
  花苗笑说,这就是黑苗草鬼婆的手段,你莫看她漂亮,可浑身毒虫,这样的人,你还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吗?
  毛弟看冉小北眼里淌血,知道她心疼自己,情蛊发作,内心激动,大声说:莫说我还有一口气,就算死,我也要做鬼,一辈子陪到她。
  花苗没想到一个汉人,竟如此嘴硬,示意青苗。
  青苗手指一松,灶妈子又在毛弟脸皮下爬动。
  花苗再望天叽哇念段咒……
  毛弟觉得脸皮下的灶妈子一生二,二生三,变作数个,不停乱钻乱啃,比先前疼痒数倍!再撑不住,倒在地上惨叫翻滚……
  花苗见毛弟一味呼痛,却不讨饶,又看青苗。
  青苗会意,双手隔空扭动,把毛弟从地上生生拉起!
  可怜毛弟纵有千钧力量,也只能像木偶任人摆布,再加上几只蟑螂在面皮下乱爬,愈显狰狞如鬼。
  花苗笑眯眯走过去,从怀里掏个小木盒。
  那木盒颜色暗红,样式古朴,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青苗看了,后退几步。
  其他几人隔得虽远,也各退两三步。
  冉小北困在石柱蚕茧里,不停挣扎,却动弹不得。
  花苗神情肃穆,托着木盒鞠躬念咒……
  咒语念毕,花苗摸出双金色手套戴上,再小心翼翼去开木盒。
  木盒打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映得木盒里锦缎华丽无比。
  其他人见到金光,又退数步。
  毛弟脸皮下的蟑螂似也吓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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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2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疼痒消除,毛弟喘粗气看。
  花苗托木箱过顶,拜祭完天地神灵,才笑说:
  金蚕一颗屎,三更叫人死。
  金蚕飞身上,神仙也要亡!
  毛弟才晓得,木箱里原是一种厉害蛊虫,唤作金蚕!
  再看冉小北恐惧已变作绝望,大眼睛完全血红,七窍鲜血有如泉涌!
  鲜血挂腮帮上,却不滴落,形成不小的血包,半空悬浮。
  花苗恭敬伸出右手,木盒里一条肥蚕慢慢爬到她掌心。
  那蚕比寻常蚕虫大三五倍,通体金黄,更奇特的是它体内金光透出,直映得花苗整个人都成淡金色!
  毛弟看金蚕肥肥蠢蠢,心想,不过是条虫,有多厉害?
  金蚕在花苗手上,忽抬起头,懒洋洋地看。
  花苗忙说,莫忙,莫忙,有你吃的。
  又望毛弟说,小兄弟,蟑螂你不怕,我现在请金蚕吃了它们,不过金蚕是仙虫,我养得起,却使唤不了。小小蟑螂不够吃,少不得要用你去祭它的五脏庙。
  毛弟才明白,花苗请出金蚕,是要吃自己,想想左右是死,反而了然,又深情去看冉小北。
  众人注意力都在金蚕上,没人留意冉小北七窍血流如注,腮边半悬空的血泡,足有半个脑袋大小!
  冉小北嘴角蠕动,不知在嚼些什么……
  忽然天边起道闪电!
  花苗脸色变了,亦开始起咒。
  咒语念动,肥蠢金蚕忽立起来,背上生出两对小金翅膀,飞在半空,金翅振动,嗡嗡作响。
  毛弟体内蟑螂怕不过,拼命往深处钻。

  毛弟浑身抽搐,叫苦不迭。
  金蚕似感应到蟑螂,扭转肥身体,准备往毛弟头顶飞。
  天空里一声焦雷炸响!
  天色忽黑沉似夜!!
  花苗变了脸,扭身看冉小北。
  冉小北此时头前血包长至脑壳样大,慢慢旋转,冉小北双目翻转,再睁开时已变作右眼白左眼黑,嘴里嗡嗡念咒,天地仿佛也随之嗡嗡震动。
  花苗大惊道:裂血大法!……
  忙转身,又叽哇说声咒,捏剑指直指毛弟顶门说:疾!
  金蚕“嗖!”一声,罩向毛弟头顶!
  但已晚了……
  夜空里忽然“叽叽……”声不断,似有东西自天地间不停飞来!
  岩老鼠(武汉话:蝙蝠。)!
  岩老鼠铺天盖地,直扑冉小北面前血包,沾着即走。
  黑乎乎的岩老鼠沾了血,通体变红,变成一个个血蝙蝠!
  血蝙蝠分作两队。
  一队落在石柱蚕茧上,拼命啃咬。
  另一队血蝙蝠数量更多,飞扑金蚕。
  岩老鼠本是昆虫天敌,毛弟看了,心头暗喜。
  当先一只大血蝙蝠如幽灵飞来,双爪如刀,直抓金蚕。
  金蚕终究肥蠢,被利爪钳住,竟“叮”地一声,如金铁交鸣!
  血蝙蝠张滴血尖牙咬!
  哪晓得金蚕看似蠢蠢笨笨,却忽一偏头,闪电般一口啄在血蝙蝠爪上。
  岩老鼠爪硬,却脆断如酥糖。
  血蝙蝠痛叫松爪。
  金蚕弹起,再一口撕开它喉咙。
  岩老鼠栽倒,血洒一地。
  后面的岩老鼠红着眼围攻金蚕,侥幸咬中,也似咬钢铁,伤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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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金蚕以一敌众,毫无惧色,但看漫天血蝙蝠不停死伤坠地,金蚕也再抽不开身,去伤毛弟。
  众人都看天上血蝙蝠大战金蚕,没留神另一队岩老鼠疯狂咬断白苗丝蛊。
  丝蛊断裂,如蚯蚓旋即再生,反缠住些小蝙蝠,裹如蚕茧。
  怎奈血蝙蝠太多,不消一刻将丝茧咬碎如渣。
  更多血蝙蝠疯狂扑上长条巨石,咧嘴便咬!
  血蝙蝠似是铁牙,虽咬不伤金蚕,却一口在巨岩上啃个洞!
  眨眼间,五条石柱瓦解。
  血蝙蝠再咬!
  冉小北身上麻绳直如朽木,寸寸断落。
  冉小北复活了!!!
  “哈哈哈哈……”冉小北大笑着,冲五大苗草鬼婆说些苗语,又指半空血蝙蝠群,五指突分,说声:“疾!”
  血蝙蝠越来越多,分四小股,扑到黑苗、红苗、白苗、青苗身上,却不下口咬她们。
  四大苗草鬼婆呆立如铜人。
  更多血蝙蝠飞去围攻花苗金蚕。
  奈何金蚕刀枪不入,咬死的血蝙蝠渐堆成山。
  花苗留神战局,说:
  冉小北,你莫以为吸过四大苗草鬼婆血精,使出裂血大法,破了四大苗蛊术,一定赢。
  你莫忘了还有我,还有花苗金蚕,你若破不了金刚不坏的金蚕,待我金蚕反破你血蝠阵,看是你裂我的血,还是我枭你的首!
  冉小北眼露惧色,随即镇定,拿手一指毛弟。
  一队血蝙蝠飞去,咬断毛弟捆绳,却不伤他分毫。
  毛弟仍被青苗控制,手脚恢复自由,却不能动。


  冉小北扭身指青苗,再道:“疾!”
  两只硕大血蝙蝠飞扑过去,停在青苗双眼上,咧开血淋淋牙齿就咬!
  青苗忙垂手,站若木偶。
  两只血蝙蝠似有灵性,不再咬,只挂在眼皮上不肯飞走。
  青苗手一垂,毛弟浑身舒泰,活动手脚,行走自如。
  冉小北温柔说,过来。
  毛弟走过去,看冉小北一对乌黑大眼珠变成一阴一阳,也觉恐怖。
  冉小北说,张嘴。
  毛弟不由自主张开嘴,顿觉小腹里三四只蟑螂快速上爬,待爬过胸膛,聚作一堆,好像又变成一只,继续上行。
  冉小北伸长手,指甲如刀,轻划开毛弟舌尖。
  鲜血流出,不一会舌头鼓胀,舌尖钻出个肥硕蟑螂,似比花苗先前吐出来时又大一倍!
  那灶妈子跳上冉小北手掌,似乎找到亲人,直顺她袖笼爬走,再瞧不见。
  冉小北再用手一抹,毛弟舌尖便不流血。
  冉小北拉毛弟躲她后头。
  再观战局,金蚕咬一只血蝙蝠便舔口血,肥蠢的肚子吸足鲜血,个头胀大两倍有余!通体金光更盛,也越战越勇。
  血蝙蝠虽多,却也折损过半。
  再斗一刻,金蚕更狠,两三丈内,血蝙蝠不敢近身,反到是金蚕主动出击,每击必中。
  眼见战局扭转,花苗得意,说,冉小北,血蝙蝠折损十之六七,我看你裂血大法还能撑多久?
  冉小北神情肃穆,显然被说中心事,想了想,忽然咧嘴“吱吱……”尖啸。
  血蝙蝠里,飞出十数个岩老鼠,围冉小北头顶,亦“吱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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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冉小北十指忽分,轻喝声:“疾!”
  血蝙蝠飞走无踪。
  隔一会,天边又一道闪电,直击山谷。
  金蚕似惧闪电,又像被闪电激起杀气,越飞越快,噬咬血蝙蝠纷纷坠地。
  顷刻间,血蝙蝠已呈败相。
  “轰隆隆……”惊雷至。
  黑蒙蒙天空转亮。
  金蚕越显神勇,血蝙蝠溃不成军,有的逃散,纷纷挂四大苗身上。
  花苗哈哈一笑,说,冉小北,方圆百里蝙蝠都在这,我看你还能咋办?
  裂血大法形成的血包悬于半空,仅剩拳头大小,冉小北以手虚托,镇定自若。
  地底忽有声音传出,先似蚂蚁搬家,又变爬虫拱动,再后来像万马奔腾……
  大地震动,毛弟脚板心震得发麻。
  花苗面色一变,念咒声高!
  金蚕吸血又胀大不少,闻声加速,竟比岩老鼠飞得还快。
  天上零散血蝙蝠遭它冲击飞噬,雨点样落地,幸存的飞挂四大苗身上。
  四大苗草鬼婆浑身挂满血蝙蝠,远远看去,像四个血人。
  花苗见破了血蝙蝠,叽哇念咒,催动金蚕,捏剑指瞄毛弟,喝声:“疾!”
  金蚕破空,直罩毛弟头顶!
  冉小北挡在毛弟身前,金蚕似有忌惮,悬空不进。
  花苗右手连绕,再道:“旋!”
  金蚕侧旋,避过冉小北再袭毛弟!
  冉小北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厉喝:“起!”
  土地拱动,像开水沸腾。
  泥土翻动处,无数爬虫钻出,抖抖翅膀飞起,尽是蛾、蝶、蝉、蝇之类飞虫!

  同类吸引,金蚕不攻毛弟,直扑飞虫,像要与它们戏耍。
  飞虫不理,直飞冉小北面前血包,沾血即变,通体血红,反咬金蚕。
  当先一只血蝉,咧嘴咬在金蚕腹部!
  金蚕号称金刚不坏,被咬得“唧唧”乱叫,勾头反噬,血蝉溅血坠地。
  血虫阵营迅速壮大,铺天盖地,与金蚕斗作一处。
  金蚕号称蛊王,血虫亦不能奈何。
  斗一会,花苗说:裂血将完,我看你还有么法子。
  冉小北面前血包仅剩核桃大小,飞虫连绵漫天,不消一刻,便会沾完。
  伸手入嘴,冉小北嘬唇尖啸,声透山谷,回荡激响。
  余音未落,远处似有声音呼应,第一声听在山外,到第三声,竟似已翻过山梁!
  什么东西,来得这快?……
  冉小北展颜望花苗说:上苍造物,阴阳变幻,生生相克,花苗你识得驯饲金蚕,可晓得世上也有克它之物?
  花苗大笑说:我这宝贝,苗家宝刀宝剑也不能损它分毫,世上能降它的,只怕还未出生。
  冉小北笑道,井底之蛙,哪能窥天,且看我破你金蚕。
  说罢仰天再啸,呼应之声更近!
  毛弟惯会估算速度、距离,不由叹那东西迅如鬼魅。
  花苗脸色也变了,念动咒语,变换手印,大喝三声“疾!疾!疾!”
  金蚕嗡嗡振翅,不再与血虫纠缠,去攻毛弟!
  血虫不要命缠斗,减缓金蚕速度。
  花苗手印再变,念咒怒喝:“杀!”
  金光暴涨!
  金蚕三尺之内尽为光芒笼罩,光圈里血虫化作血雾洒下,毛弟脸上亦溅数滴。

  余下血虫虽踊跃,却再无法突破金蚕光圈,沾光即坠,伤亡更大。
  金蚕又吸不少虫血,身躯涨如麻雀大小,扭扭屁股,照毛弟顶门心扑落!
  冉小北情急,口里尖啸如刀,忽起一腿,将毛弟扫躺地下,躲过金蚕一击。
  金蚕一击不中,半空拐弯,二击又至!
  冉小北不停尖啸,忽伸长长指甲,一划一切,核桃大小的血包裂成三团。
  屈指连弹,血包呈三角飞射出去!
  半空里尖啸激荡,忽然三团灰影飞至,分撞在血包上,复旋转落地,尖嘴獠牙,血红长舌吞吐,灵血尽收腹内!!
  是三只肥大刺猬!!!
  刺猬浑身鬃刺长约尺许,根根挺立,吱吱尖叫,似在求战。
  眨眼间刺猬通体血红,叫声越显凌厉!
  半空里金蚕本要再击毛弟,听叫唤,身躯颤三颤,不敢再攻。
  花苗脸色大变,连变手印,召唤金蚕。
  金蚕腆着肥肚子往回急飞。
  冉小北捏剑指冲半空,厉喝道:“疾!”
  各类飞虫不要命聚作一团,像片血云,封住金蚕退路!
  金蚕身形稍缓。
  冉小北左手一挥,再喝声:“着!”
  血刺猬贴地疯跑,待追近金蚕,忽弹至半空,卷作三个血刺球穿透金光,望金蚕便扎!
  金蚕左躲右闪,却再避不开第三下,本来刀枪不入的身体,叫刺猬血刺穿透!
  血刺破体,护体金光消失,金蚕扭动肥蠢身躯挣扎,鲜血顺刺下流,竟是金色的!
  血刺猬翻滚着落地,另两只扑过来,伸小尖嘴入长刺里,分嘴左右一咬。

  金蚕裂成数截,坠地。
  花苗“哎哟”大叫跌倒,长喷一口鲜血!
  三只肥大刺猬各衔一截金蚕,大嚼数下,吞落腹中,再领血飞虫,镇住花苗。
  冉小北道:
  五大苗,黑苗为根。
  若论巫蛊,也以黑苗为最。
  我身为黑苗最尊崇草鬼婆雷破尸的传人,也略懂先天骨相,自然知道你们五个里,花苗最滑头。
  只是我低估了你,以为蟑螂蛊能降住你,没料到你喂着虫蛊之王金蚕,反让你使诈捉住胜利。
  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被胜利误会,情蛊发作,花苗你若不操之过急,抡一扁担,我们只怕活不到现在。
  我们醒来被缚,看似落于下风,实则逃过一劫。
  好在我留有后手,提前饮下其他四苗头盖精血,才能借四苗法力发动‘裂血大法’,危急时刻救了胜利,反败为胜。
  花苗你以为养着金蚕,就天下无敌,却不知天地万物,相生相克,金蚕号称金刚不坏,却也有它唯一克星——刺猬!
  不是寻常刺猬,而是以裂血大法召唤的洪荒刺猬。
  这种刺猬,生于荒野,敢与虎狼、野猪相搏,常食毒虫蛇鼠,能疾行如鬼魅,刺长逾尺,蕴有剧毒,一刺能杀野猪,以法血喂饲,方可破金蚕护体金光。
  我们草鬼婆,都明白蛊破噬心的道理。
  花苗受重创,恢复元气当在十年之后,但你该晓得,裂血追魂,若非我有意制止,这漫天虫兽已将你们啃为骸骨。
  草鬼婆半生修行不易,你们四大苗又关乎苗疆运数,若投降认输,我此刻便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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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冉小北边说,结个手印,往脸上一抹。
  五大苗身上爬的血虫、蝙蝠,齐齐退缩,让出头脸。
  花苗虽败,却傲立说:
  冉小北,你毁我花苗镇寨之宝金蚕,有种今天杀了我,如若不然,十年之后,天涯海角,我当寻仇。
  冉小北微笑挥手,花苗身上虫、蝠尽退。
  花苗望空再喷口鲜血,走去如风。
  冉小北看她背影说:十年,我等你……
  四大苗都是黑苗邀来助阵的,如今惨败,黑苗与冉小北又是一族,便叽哇说苗语相互理论,其他三苗不时插话,也是土话。
  毛弟但看她们神情,甚是激动。
  论半天,冉小北挥挥手,虫蝠漫天,尽都飞入阴霾里,消失不见。
  三头肥大刺猬,绕冉小北数圈,点点头似作揖而去。
  三大苗搀扶退走,唯有黑苗那人垫后,叽哇说一通,最后说:十年!我给你十年,十年期满,就算我不找你,雷破尸也会来!
  看五大苗走去无踪,冉小北面白如纸,忽倒在毛弟怀里,低语:快扶我去山洞……
  毛弟心焦,抱冉小北,在厨房寻些吃食,跑向山洞。
  冉小北暗念咒语,石草再次封闭洞口。
  咳嗽数声,连吐几口乌血。
  冉小北喘息道:裂血大法极耗体内真血,我已是强弩之末,怕命不久了,胜利你陪陪我……
  说着栽倒在毛弟怀里。
  毛弟探她鼻息,连气都没了。
  在民权路H号,毛弟与李善强交好,闲暇也曾听他说气功,略通气息导引,便依记忆按摩冉小北丹田,以嘴布气,待有了呼吸,再沿任督二脉不停按摩……

  冉小北醒来,双目赤红,额头发烫,说:血,血……
  毛弟听不清她说的是血,还是水,但想冉小北以裂血大法与五大苗斗法,体内怕有一半血都耗尽了,想起老人言,差么事,补么事。
  情急之下,捉冉小北手,拿长指甲划破手腕!
  冉小北闻到血腥,捉毛弟手猛吮……
  毛弟看着她,一个人变两个,再后来山洞旋转,栽倒地上……



  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冉小北还在,正在喂水。
  毛弟喝水,又吃些馍馍,看手腕上的疤都快好了。
  冉小北说:胜利,起来,我们走。
  两人出洞,看老茂家残垣断壁,一屋人尸骸全无,不由感慨,捡些骨灰,寻山头埋了,拜数拜,往东去。



  一路上,冉小北跟毛弟介绍。
  阴山斗法,因黑苗地位尊崇,其余四大苗掌族草鬼婆齐齐出动,依次是红苗向日班、白苗蒙花落、青苗吴片片、花苗龙朝海、黑苗田根深。
  五人里,只有田根深不算掌族神婆。
  黑苗掌族草鬼婆是冉小北师傅,号称苗疆第一人,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雷破尸!
  雷破尸在苗疆,是神一样的人物。
  传说她能飞天遁地,已修炼到女转男身,威猛金刚的地步。
  五大苗现身,冉小北晓得来的不是雷破尸。
  雷破尸若来,只得一人。
  她真来了,冉小北只有回头。
  雷破尸没来,所以抓冉小北回去是田根深的主意,是黑苗族人的主意。
  也许雷破尸根本不知情。
  所以冉小北敢力敌五大苗,敢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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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冉小北拼掉半条命,算为自己,为毛弟赢得了幸福,但她深知,幸福顶多十年。
  十年之后雷破尸会来,就算她不来,田根深也会来,田根深不来,龙朝海必定会来,龙朝海若来,五大苗势必相助……
  到那一天,恐血洗江汉……
  所以,在山洞里,冉小北拉着毛弟的手,轻抚手腕伤痕,问:胜利,我们在一起,若只能活十年,你愿意吗?
  毛弟说:我不愿意,但我晓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我决定先活十年。既然只有十年,我们就该活得快快活活,从今日起,你喊我毛弟。



  老郭回武汉一个月,毛弟回了。
  爷俩相见。
  老郭红眼使劲拍毛弟,说,我晓得你会回的,我晓得,晓得……
  毛弟眼也红红,递过烟拉老郭到无人地方说话。



  隔天毛弟递交了请假一个月的检查,说湖南姨妈家里出了急事。
  老郭、张哥、小万、小戴几个车队的同事都签名作证,证实不虚。
  单位按事假处理,不再追究。



  一个礼拜后,毛弟和姨妈湖南老家乡下的女子姬小白结婚。
  老郭和车队同事搭伙送了一对开水瓶。
  晚上哥几个在毛弟家喝喜酒,老郭醉了,不停说:毛弟,你媳妇好灵醒,可惜老黄看不到……我对不住兄弟……对不起黄为国,对不起以前的赵大眼……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你说的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张哥拍拍毛弟,说:良辰美景,莫辜负了。
  喊小万,小戴几个架起老郭家去。

  那一天是1966年5月15日。
  阴历3月25日。
  星期天,丙午年、生肖属马、癸已月、甲戍日。
  生肖冲龙(戊辰),煞北。
  宜:祭祀、开光、出行、解除、塑绘、裁衣、入殓、移柩、破土、启钻、安葬、除服、成服。
  忌:嫁娶、上梁、修造、拆卸、架马、入宅、伐木、动土、出火、开柱眼。
  凶神宜忌:甲不开仓财物耗散,戍不吃犬作怪上床。
  第二天,文化大革命开始。毛弟看到报纸,喃喃道:怕搞不成,搞不成……

  过一个礼拜,老郭提两瓶泸州老窖去老领导长航贺局长家。
  三个月后,姬小白有了武汉户口,被安排到长航食堂上班。

  再八个月,马胜利家添丁。
  毛弟望着女儿说,长得像老子一样机灵,像小白一样漂亮,就叫灵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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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年,
  这十年虽动荡、艰苦,甚至难熬,却又匆匆。
  十年将至,毛弟抽掉十根烟,低头看表到十点。
  夜风寒,下趸船往家走。
  路过王家巷候船室,见个叫花子袒露大腿躺在路边乞讨,一条腿烂了,只见到白森森的骨头,像有蛆虫在血肉里拱!
  叫花子哎哟喊疼。
  毛弟心里过不得,摸贰分钱扔他面前,凑近了,闻到股怪味。
  这味好熟!
  毛弟颈毛竖立,加快脚步走入对街和平里,在里面转三圈,看没人跟来,再绕个大圈,回家。

  天热起来。
  日头在天上不停烤,地面也像炉子在蒸,人成了剁馍(武汉早点,用平底锅、锅盖加热上下烤熟的一种馍,大如桌面,剁开来卖,所以称剁馍。),两头煎熬。

  家家户户竹床都松了绑,洗好,喷过敌敌畏(杀虫毒药名。),暴晒后再洗……
  一时间,民权路H号,敌敌畏味道弥漫。
  大脑壳独自在院子里晃。
  雪琴和小蕾坐在瘦子太竹床边画画,独不见灵丽。
  自毛弟那晚从江边回来,灵丽很少在院子里玩。
  她越躲着,大脑壳越发怀疑,害姐姐的是她。


  正午,饭菜飘香,冲散敌敌畏味道。
  各家各人,拈菜捧碗。
  毛弟弄到几棵笋,撕半份肉票买二斤五花肉,媳妇烧成一锅。
  添一大碗到院子里,分刘爹爹半碗。
  汪进闻到香味,不知哪里钻出来,鼓眼睛望。
  刘家俊看他嘴里滴下亮晶晶涎水,叹息一声,拈一坨肉,拨几筷子笋到他碗里。
  余下半碗,小蕾家和瘦子太屋里各分了些。
  菜冇入口,巷子里来个叫花子,跛着腿,举个空碗,瘫坐在三栋门口,盯着毛弟菜碗望。
  毛弟碗口朝下,示意空了,却不回三栋,托着空碗,直走到街上。
  瘦子太见那人脸白如纸,嘴唇乌黑,心里过不得,添碗饭,拈些腌菜,竹笋,倒在他碗里。
  大脑壳屁颠颠捧着饭碗跟在后面,看叫花子跛腿露出白骨,又拈块大笋到他碗中。
  叫花子也不言谢,摸双筷子,捧碗狼吃。
  大脑壳望他笑,却被叫花子狠狠瞪一眼,吓得躲到瘦子太后头。
  那时人善,陆续来几家,给饭他吃。
  叫花子一律不谢。
  小蕾的奶奶也把了饭,嘟囔说:这人好恶,给他饭吃也冇得个谢谢,算了,只当饭馊了。

  瘦子太站边上说:莫呕气,小蕾太,叫花子造业。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有几个小时候冇讨过饭?
  小蕾太叹息说,那是,那是。
  叫花子吃得快,五六家的饭眨眼吃光。
  大伙称奇,聚拢议论,见他烂腿可怜,引来更多人给饭。
  眼见把饭菜的有十来家,叫花子也不嫌多,死命吃。
  街坊们看到怕不过。
  刘家俊说,慢点,莫撑死了。
  大脑壳远远躲到丑丑门口,悄声说,丑丑,你看那人,长两颗犬牙,又能吃,像不像狼?
  丑丑直点头。
  正说着,大熊抱个海碗从二栋踱出来。
  勇勇喊:大熊哥,都说你能吃,这叫花子比你狠多了!
  大熊不服,挤开人群看。
  叫花子兀自吞饭,势头不减。
  大熊扒口饭,问:吃了几多?
  勇勇兴奋说:狗日的,这叫花子肯定是饿鬼投胎,我看他吃了至少一鼓子(武汉话:鼓子指圆柱形的锅。)饭。
  大熊说,那有么事,有回饿了,我吃过一鼓子半饭。
  刘家俊说:大脑壳的太第一个给的饭,我从头看到尾,他至少吃了两鼓子。
  大熊说:两鼓子,我犟到也能吃。叫花子,你要能把我碗里的饭吃了,我就服你。
  大熊海碗大,一碗也有半鼓子。
  叫花子像是哑巴,望着大熊摇头。
  勇勇撩他,说,叫花子你要能吃光,我输一根烟你。说着拿个皱巴巴烟盒晃。
  叫花子咧嘴一笑,露两颗犬牙,点点头继续吃。
  瘦子太是居委会主任,对大熊、勇勇几个说,伢们呃,莫把叫花子撑死了。掉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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