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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blao

阴阳眼(1976年江汉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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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人事多,渐渐散去,剩些小屁啰嗦围观。
  眼看叫花子吃光大熊饭菜,抹抹嘴,像还能再吃。
  大熊竖起大拇指,道:佩服。
  叫花子望着勇勇,伸手要烟。
  勇勇从烟盒里掏两支,递大熊一根,划火柴点着,剩下烟盒扔给叫花子。
  烟盒是空的。
  叫花子直摇头。
  勇勇恼了,骂道:狗日的,装么苕,冇饿死就不错了,烟是你这种人抽的?滚!
  说不解恨,勇勇飞起一脚去踢叫花子。
  脚未到,叫花子怪叫躺倒。
  勇勇踢空,人一歪,一脚踩在叫花子烂腿上。
  叫花子捂腿哀叫,额头见汗。
  汪进跑过来,瞄勇勇呵呵傻笑说,完了,完了……
  勇勇说,疯子,你瞎说么事,我又不是故意的。
  汪进不理他,看看天,看看地,原地转几圈,忽然大声道:
  《东郭先生和狼》
  东郭先生牵着毛驴在路上走。毛驴驮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书。
  忽然从后面跑来一只狼
  ………………
  东郭先生正准备再往口袋里装书,老农立即抢过去,把袋口扎得紧紧的。他对东郭先生说:“对狼讲仁慈,你真是太糊涂了,应该记住这个教训。”说着,他抡起锄头,把狼打死了。
  勇勇惊诧,汪进苕了,怎么会背多年前学的课文?背得一字不差!
  再看叫花子,眼放白光,露着犬牙,分明像狼。
  难道疯子在暗示什么?……
  大熊、勇勇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哪个是东郭先生,哪个是猎人,哪个是农夫……


  叫花子不再哀嚎,爬起来,慢慢跛出民权路H号,临拐弯,望一群小的,狠狠瞪一眼。
  勇勇笑道:疯子,狼跑了。
  汪进呵呵说,狼冇跑,狼才来。
  勇勇说,疯子,你再瞎说,当心老子打你!
  话音未落,脚板心抽筋般剧痛,勇勇坐倒揉。
  汪进跑着说:狼咬了,狼咬了……
  勇勇不能追,脱鞋钉去。
  众人哄笑。
  毛弟走来,拉大熊问这问那。
  聊一会,毛弟敲空碗说回去吃饭。
  大熊举海碗说,我回去下面。
  勇勇的鞋冇钉到汪进,挂到树上,伢们够不着。
  大熊跑两步高高跃起,捅下鞋子,扔给勇勇。
  勇勇穿上鞋,总觉得脚痒,像鞋里有虫。
  脱了鞋磕几回,什么都冇得。



  晚上吃过饭,勇勇开始咳。
  到半夜咳得撕心裂肺。
  熬到天亮去长航医院,烧得厉害,医生开好青霉素,直打得勇勇屁股青紫。
  打完针顺道学校请好假,拖儿子回家捂被窝退烧,梁建民出门赶着上班。
  迎面碰到大熊,问:老梁,勇勇么样冇上学?
  梁建民摇摇头,说:发烧,39.5度。
  大熊说:昨日来个叫花子,吃了院子里怕有三鼓子饭。勇勇看热闹,怕是沾了他的晦气。
  出院子各自上班。
  勇勇躺倒床上,梦到自己变成叫花子,躺在武汉关讨饭,一只腿腐烂,爬满蛆虫,人来人往,没人给钱,也冇得人把饭他吃,所有人像冇看到他,从烂腿上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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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勇勇脚疼醒来,撩被子看脚还是好的,再睡不着,总觉得脚痒,坐起来捧脚看。
  右脚大指甲有个不显眼的红点,像被蚊虫叮过。

  大熊叫熊可海,名字像隋唐里第四条好汉熊阔海,人长树大,两膀也有千斤力量,慢慢被人叫成熊阔海。
  大熊在王家巷轮渡上班,是趸船上的水手,轮渡靠岸,负责系解缆绳。
  船上锚链粗重,造就大熊一身神力。
  大熊力大,丢跤却总搞不赢师傅九九。
  路过候船室,大熊看到昨天的叫花子,歪倒在路边打鼾。
  开几班船到中午,大熊取饭盒热着。
  又来趟船靠岸。
  门打开,人群潮水般下。
  到后来出来个人,走路一跛一崴,正是烂腿叫花子!
  大熊盯着他看,瞳孔收缩。
  这叫花子是怎么跑到武昌去的?……
  常人走路过江汉桥、长江大桥到汉阳门,现在也不可能到?……
  除非他先坐武汉关轮渡去武昌,再坐王家巷的船返回……
  一个叫花子,为什么要浪费钱这样做?……
  他有什么目的?……
  叫花子看大熊盯着他,也恶狠狠回看,快步上岸,步伐矫健,不输常人!
  临出码头,叫花子回头,挑衅地笑笑。
  大熊喊同班的冯梦华帮忙顶着,跑上岸追。
  跑出码头,叫花子已过了马路,拐进和平里。
  好快!
  大熊追去,叫花子三拐两绕,始终追不上。
  好歹他路不熟,跑进条死巷子。
  大熊哈哈一笑,说:看你往哪里跑!……讨饭的,你到底想搞么事?

  小巷无人,叫花子回头背墙,邪恶望大熊笑,露出两颗獠牙。
  看他那鬼像,大熊莫名恼了,说:你再不做声,老子打的咧!
  叫花子前行两步,招手示意大熊过来,笑得更邪。
  大熊更火:狗日的,装聋作哑!
  冲过去伸腿一扫。
  叫花子轻轻一跳让过,根本不似跛子。
  大熊使出丢跤手段,拦腰抱住叫花子摔个背包。
  叫花子堪堪跶倒,忽伸手掌在地上一拍,人像皮球弹起,另一只手勾住大熊皮带,抡起来,把他摔倒地上!
  大熊饶是丢跤高手,却被生生摔晕。
  看左右无人,叫花子伸手在衣服里掏摸,摸一会摸出根半尺长针,明晃晃不知什么做的,凑近嘴边哈口气,摸着大熊顶门心,一针刺下去!
  金针贯顶,只留针柄。
  叫花子摸着针头,闭眼不知低声念叨什么……
  过一会,双眼一翻,叫花子邪笑说,嘿嘿,我晓得了,晓得了……
  说着撇断针柄,筒起来,扬长而去,到街上仍一跛一崴。
  剩下长针,留在大熊脑壳里。



  不知多久,熊可海醒来,双目一翻,一片血红,眨几下又黑如墨,再眨数下终于正常。
  大熊摇摇头,站起来朝江边走。
  同事问他去哪里了?
  大龙拍头说,头疼,想不起来。



  晚上洗脚,勇勇发痒的脚抠得红肿,像生了痱子。
  勇勇害怕,不敢再抠。
  第二天醒来,被子里都是血,右脚脚背已被抠烂,血肉模糊。
  看自己的脚,勇勇想到叫花子,想到自己做的梦,嚎啕大哭:完了,我要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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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梁建民无奈,只好推勇勇再去医院。
  医生包扎好伤口,又在他屁股上扎一针青霉素。

  大熊早上出门,天还是黑的。
  过候船室留意看,冇发现叫花子。
  沿江边一路跑到滨江公园,天蒙蒙亮了,再掉头跑回江汉公园。
  公园里来得早的师兄弟,正在压腿、扎马步、丢铁沙包。
  一会师父九九来了,指挥大伙丢跤。
  大熊带头示范,师弟们一个个上。
  指点过一轮,大家自由丢跤,九九在边上压腿。
  平时大熊总当指导,今日兴趣来了,和师弟们车轮战。
  眨眼摔了四五人,大熊兴起,又一个过顶摔,摔得新来不久的李刚躺倒呼痛。
  李刚半天起不来,大伙说,不好,伤了腰。
  九九跑过来,扶起李刚推拿半天,对大熊说:狗日的大熊,你今天吃了牛肉的?这大的劲?有劲等下和我丢!
  玩武的推拿都不差,不一刻,李刚扶腰站起,和师兄们看大熊、九九丢跤。
  师父就是师父。
  两人手一搭,九九存心要给大熊教训,使个‘怀抱婴儿’的招式把大熊重重摔倒。
  众人喝彩。
  大熊躺一会,忽鲤鱼打挺蹦起来,仰天“嗷……呜……”长啸。
  两人对脸,九九分明看大熊双目血红,狰狞如鬼。
  大熊双目眨动,恢复如常,说:师傅,再来!
  九九看他正常,想是自己眼花,便再丢过。
  两边手一交,九九感觉大熊力量大增,不敢马虎,连出‘倒撵猴’、‘闪通背’、‘双峰贯耳’三招进击。

  大熊不及师父灵动,只以蛮力化解。
  九九只觉大熊如立地铁塔,劲道增长数倍!再难撼动。
  大熊虽有力,却不灵巧,九九双峰贯耳正中太阳穴,打得他眼前金星四射!
  “嗷……”地闷吼一声,大熊双眼再度充血,忽然展臂抓住师父,搂起来往背后倒地猛砸!
  九九眼看脑壳落地,伸手一垫,肩膀重重擂在地上!待大熊倒地脱手,一个抢背,打个滚站起来。
  再看大熊,仍是‘鲤鱼打挺’跳起来,双目赤红,嚎叫道:过瘾,再来,再来!
  九九喝一声:大熊!闪电般冲过去,一耳光扇得大熊双眼翻白!
  大熊呆一呆,双目赤潮消退,嗫嚅道:师父……
  九九扶伤臂揉转,盯大熊喝问,熊可海!你哪里学的招式?
  大熊低头不语。
  旧时练家子最忌讳偷学旁门,九九看他不语,寒面说:我教不了你,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徒弟。
  大熊究竟老实,听九九这样说,噗通跪倒,喊声,师父!无声地流泪。
  九九说:其他的人,要想学他,明天也不用来!
  说罢九九径自去了。
  剩一帮师兄弟,看着大熊哭。
  师弟们又练一阵,几个和大熊相熟的过去拉他:大熊,师父走了,起来吧,等他气消了,我们劝他。
  大熊只是摇头。
  等人都散去,跪过中午,大熊才爬起来,揉揉发麻膝盖,路过大兴路副食,买个发饼吃了,去趸船上当班。



  连着三天,每天早上,大熊都去江汉公园,跪倒等九九来,看九九去。

九九指点徒弟,当大熊是空气。
  最后一天,大伙练完。
  大熊说:师父,你不认我,是我不好,但在我心里,你一生都是我师父。兄弟们,你们以后莫学我,要记得好好跟师父学,好好照顾师父。
  说完,咚咚咚……磕过九个响头,洒泪而去。
  九九背身点根烟,让烟熏得双眼湿润。

  青霉素打完,勇勇的烧是退了,脚却越烂越狠,只能穿拖鞋上学,一路滴血。
  梁建民冇得法,只得拖他去陈太乙看白胡子中医。
  白胡子中医拿过脉,摸胡子沉吟半天说,奇怪,奇怪……
  隔半天又说:这病我也冇见过,正暂只有先把伤口养好,好了再来看,莫急,莫急……
  黑乎乎膏药贴上脚背,勇勇顿时觉得脚冇得那痒痛了。
  膏药贴过五贴,梁建民又煎好药水让勇勇泡脚。
  一个礼拜,勇勇脚好了,只是大指甲看着怪怪地。
  白胡子中医再次看过,问:疼不疼?痒不痒?
  见勇勇摇头,就对梁建民说:这伢的病怪,既然不疼不痒,就紧它去(紧是武汉话里的常用字,紧它去此处作随它去理解。),若有问题再来。



  比勇勇大指甲更怪的是大熊,原来蛮老实个人,变得像娘们,爱问长问短。尤其看到周围长得漂亮的小嫂子,恨不得要问出生辰八字来。
  引得轮渡卖票的嫂子笑他:大熊想媳妇了。



  这天下午不上学,勇勇、强强、鼻涕王几个带着一排小的在院子里打珠子,玩撇撇(武汉话:撇撇指烟盒叠的纸三角。)

正热闹,汪进顶冲天小辫疯颠颠跑来,说:你们又在赌博!
  勇勇原来和他好,眼珠一转,说:汪进,你不赌博,还攒那些撇撇做么事?有板眼(武汉话:此处是本事,能耐的意思。)把你的撇撇、珠子都送我。
  汪进说:等到,等到……乐呵呵跑回家。
  勇勇筒好珠子,收起撇撇仰头望。
  汪进在楼上伸出脑壳,捧三个大盒子说:等到等到,天女散花了,快抢啊!
  一把把撇撇从天而降,伢们抢成潮。
  勇勇认准红色的是中华,最值钱,跳起来抓一把红在手里,却都是红牡丹,红中华只有一张。
  还待喊汪进再丢,后面的人跳起来,几乎把他踩倒。
  勇勇在人缝里瞧,等天上红色又飘,攒劲再跳。
  “啊!……”
  勇勇惨叫,无人理睬。
  汪进倒完两盒撇撇,尖叫道:莫抢,莫抢,勇勇跶倒了!
  鼻涕王吓得一退,又踩勇勇一脚。
  勇勇叫得撕心裂肺,脱了鞋袜,却看不到伤口。
  大家不免笑他。
  汪进到好心,剩一盒撇撇,都塞给勇勇,说:莫哭,莫哭,一盒都是你的。反正你也玩不长。
  勇勇本觉丢脸,发恼道:个疯狗日的,你咒老子死!
  想爬起来打汪进,右腿一使力,刀割般痛,颓然坐倒,嚎叫更甚。
  小蕾,雪琴几天不理灵丽,她听到怪叫,好奇下楼看。
  大脑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像头猎狗跟在后头。
  碰巧大熊下早班,凑到人堆里问这问那。
  问得差不多,忽听灵丽尖叫:你们看!

  勇勇右脚大指甲变得透明如玻璃,里面骨肉血管清晰可见,最可怕的是,其中三条线虫扭动,在骨肉上啃一口,勇勇便惨叫一声!
  众人噤声。
  唯有汪进翻白花花的眼睛,说:完了,完了……扬长而去。
  灵丽却说,不怕。
  转身在大梧桐树上揭块树皮下来,问鼻涕王要把小刀削尖如刺,又笑眯眯问:勇勇哥哥,你信不信我?
  勇勇怕众人笑他怕疼,咬牙点头。
  灵丽望着他笑,木针出其不意插入勇勇指甲缝!
  一边转动,一边喃喃低语……
  线虫听话,游到木刺边像面条样被卷起来……
  待卷好,灵丽继续嘀咕,又拿刀割大创口,鲜血泊泊流出,忽指二楼道:那是么事?
  众人抬头看。
  灵丽一脚狠狠踩在勇勇大拇指上!
  勇勇闷嚎,一盒子撇撇在手里揉得稀烂。
  右脚血一飙,木针裹着线虫退出。
  几条虫在血泊里兀自蠕动,似要往地下钻。
  灵丽惊呼:洋火,洋火,莫让它跑了!
  大熊双目又红,递过火柴。
  灵丽划燃火,看木刺上线虫烧成灰才说:好险,好险。
  血还在流,勇勇再不觉痛。
  梁建民赶来,看儿子一脚血,忙问是么回事?
  大熊插嘴说了经过。
  梁建民忙说,灵丽,谢谢你。扶儿子回家歇着。
  大熊拉住灵丽说:小丫头,你真厉害!
  灵丽说,哪里,我不行,看不出勇勇哥哥身体里还有冇得虫,要是……
  半空里一声咳嗽,声音不大,却清脆好听。
  窗户打开,伸出只手,白胜似雪,轻轻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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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灵丽变了脸色,慌忙说:大熊叔叔,我妈喊我,我回去了。
  说着一溜烟跑走。
  熊可海站直了,望着白手,双目似要喷火。直看到窗户阖上,转身回家。
  大脑壳也盯窗看,到不是注意手,而是看有没有苍蝇往里飞。
  等人散去,大头跍倒在盒子里扒半天,冇找到一张好撇撇,右眼白光闪动,自语道:果然冇玩长,冇玩长……打个转钻入瘦子太屋里。
  丑丑趴在屋里,透过玻璃冷冷地笑。
  一阵风过,巷子里大梧桐树摇晃起来,树缝里一个黑黑身影,瞪一双异样眼睛朝下看,树叶开阖,哪还有它的影子!
  三栋四门四楼,传来小孩的哭声,听声音仿佛是灵丽。

  第二天当班,冯梦华躲在船尾钓鱼,到下班钓到不少,分一半大熊回家。
  大熊拎到鱼,过候船室看叫花子还在不在。
  扭头看见街对面,狼也似的叫花子歪躺着,目露凶光。
  大熊看到他,双目如烧。
  叫花子似在等他,起身往和平里钻。
  身影将没,又回头看一眼。
  大熊便像木偶,乖乖走入和平里去。
  直到那天的无人死巷,叫花子盘腿坐落,伸手低喝:拿来!
  声音不大,却震得大熊手一抖,提着网兜给叫花子。
  叫花子探手入网,捉条大黄鳝鱼出来。
  黄鳝长有三叉戟样的鳍,割手如刀。
  叫花子手却如铁,鱼鳍断折,不能入肉。
  黄鳝负痛,挣扎着“唧唧”叫。
  叫花子咧嘴大嚼,眨眼生吞黄鳝,嘴角血流,再喝道:找到冇?

     大熊看他胸腹跳动,似黄鳝鱼在挣扎,又抖一下,说:冇,冇……但是,好像有眉目了。
  叫花子说,再找不到,下回吃你!滚!!!
  大熊“嗯”一声,低头往回走。
  叫花子探手入怀,摸个物事丢嘴里吹得“嘘嘘”响。
  大熊听到,身体微颤,停住不走。
  “拿去!”叫花子吐出小哨,扬手把鱼网兜钉向大熊。
  大熊冇回头,伸手抄住,走去无影。
  叫花子邪笑道:不错,不错……
  手里小哨,却是插入大熊头顶长针的柄!

  进民权路H号,迎面看梁建民皱眉蹬自行车下班。
  大熊拦住他问勇勇情况么样?……又说,灵丽这小能木针除虫,必是屋里家传,老梁既和毛弟相熟,该带勇勇去瞧瞧,务必断根。
  看梁建民犹豫,大熊忙把鱼网兜挂到老梁车把上,道:这是同事刚钓的鱼,我一个人吃不了,你拎到毛弟屋里,省得空手上门。
  梁建民说,这么样好意思,么样好意思……
  大熊已走到巷子拐弯,回头挥手说,老梁,网兜是同事的,到时记得还我。
  梁建民锁好车,看鱼还在动,拿脚盆养了,对婆娘说:这鱼是送人的,莫弄了。等下听我喊,要勇勇拎到三栋来。
  说罢去三栋四门下守着。

  天擦黑,毛弟下班。
  梁建民递过烟说,毛弟,有事求你。
  讲罢经过。
  毛弟摆手说,梁哥,我是老粗,婆娘又是乡下的,正暂长期在屋里病休,哪会看病,肯定是有人造谣。说灵丽捉虫,不过是伢胆大,误打误撞。个小丫头才几岁,哪能治病。

梁建民冲门栋口吼一声:勇勇。
  拉毛弟继续咵天(武汉话:聊天的意思。)。
  不一会勇勇拎鱼走来,喊声:毛弟叔叔。
  梁建民说:毛弟,你屋里灵丽那天帮勇勇挑虫,我总想感谢一下,正巧同事在江里钓的鱼,还是活的,我借花献佛,你莫跟拐子客气。
  不由分说,拉毛弟上楼,勇勇后头跟到。
  进门闻到股怪味,老梁耸耸鼻子冇说话。
  勇勇把鱼递到毛弟,说,么事馊了?
  毛弟说,你娘娘病了,屋里有药味。
  灵丽笑呵呵说,勇勇哥哥来了。
  老梁夸说灵丽能干,救了哥哥,特地来感谢……
  勇勇闻多馊味,觉得天地旋转,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冇吐出来。
  灵丽忽伸舌头说:快看,快看!
  勇勇嘴里拖根长面条,左右晃荡。
  细看面条头如蚯蚓,兀自在动!勾得勇勇喉咙发痒,不停呕吐,直吐些粘涎出来!蚯蚓样的虫顺涎而出,足有尺许!一头还在勇勇嘴里,不知几长……
  梁建民吓得说,这伢不晓得吃了么事脏东西,长这大的蛔虫!
  毛弟瞳孔收缩,呆立一旁。
  到是灵丽看着长虫,眼里放光。
  里屋忽“唉……”一声长叹,声音苍老。
  梁建民想:里面到底是毛弟的老婆,还是个太婆?……
  里屋门裂开,灵丽顺门缝钻入,
  梁建民只看到半截手,白如死人,皱纹密布。
  馊味更盛,勇勇干呕不止。
  长虫快拖到地上,不停扭动。

灵丽跑出来,随手关上门。
  馊味似淡些,灵丽握双长筷子,闪电般拈住长虫头,不停卷。
  长虫挣扎着从勇勇嘴里连绵拽出,足有三四尺方止!
  大人们看得发呆,灵丽却似很兴奋,说:爸爸,打碗水来。
  毛弟舀碗水放桌上。
  灵丽在柜子底拿出个小酒瓶,里面黑乎乎像装的墨汁,拔掉瓶塞,屋里馊味充斥。
  老梁捏鼻子,看灵丽倒六滴黑墨在碗里。
  墨滴入水,如游龙慢慢散开。
  六条龙追逐纠缠,直到水黑似墨。
  灵丽伸出小手,沿碗东南西北方向各弹六下,嘴里唧唧哇哇不晓得说些什么……
  敲一下,黑水像清亮些。
  二十四下敲完,一碗黑水竟重新变透明!
  灵丽笑嘻嘻抓个汤勺,舀水直泼在长筷子卷的怪虫上!
  怪虫挣扎扭动,慢慢稀化如涎,滴在地上,和勇勇的涎水混作一滩。
  灵丽叫声:成了。
  端碗望着勇勇说:勇勇哥哥,你敢不敢把它喝了?喝下去就能化掉你肚子里的虫。
  勇勇疼痒怕了,接碗喝得精光。
  梁建民竖大拇指夸灵丽能干。
  灵丽接着说:勇勇哥哥,你回去不能吃东西,等肚子不再拉稀了,才能吃,记到,连水也莫喝。
  老梁又说不晓得么样谢毛弟。
  毛弟送到门口,说,老梁,这事千万莫对人说。
  勇勇肚子里如青蛙作响,梁建民说:我晓得。搀儿子直赴一栋茅屎。
  到一楼,老梁又喊:毛弟,网兜是同事的,记到还我。
  父子走远,里屋幽幽道声“毛弟……”

  毛弟牵灵丽进屋。
  不知一家人在里间说些什么。
  毛弟出来,找双帆布手套带上,再寻个破旧鼓子,添水烧开。
  开水翻滚,毛弟拎着网兜丢进去,盖上盖拿手按着。
  不一会,鼓子大动,里头像老鼠“吱吱”怪叫,毛弟使劲按,浑身汗流。
  灵丽看到,直吐舌头。
  等鼓子里没了动静,又烧十来分钟,毛弟揭开盖,但见鱼网兜里盘着一条大蛇,哪还有什么鱼!
  灵丽跑进里屋,说:妈妈,梁伯伯送来的一网子鱼变成大蛇了。
  毛弟端鼓子进屋。
  姬小白看过,说,这哪是蛇,是条虫,大长虫!
  灵丽说,嗯,蛇冇得这丑的脑袋,再说它还有手脚。
  毛弟细看,大蛇果然手脚俱全,像条苍白的娃娃鱼,却细长得多。
  姬小白躺在床上,一头银发,满面皱纹,再不是当年的绝代佳人,分明是个太婆!
  她轻咳一声,伸长指甲一弹!
  似有么事落在鼓子里,落在死虫上。
  不一刻,怪白蛇虫俱化为水,毛弟端去厕所倒掉,洗好网兜,下面当晚饭。
  姬小白冇吃一点,看毛弟担忧,轻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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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31 23:3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吃罢饭,大熊在院里转。
  刘家俊摆竹床在走廊上和李善强下象棋,围观不少。
  大熊一边瞅,却总往勇勇屋那头瞟。
  看梁建民到走廊上,大熊溜达过去闲聊:梁哥!吃了冇?
  老梁点头,忙掏烟,两人扶栏杆抽。
  大熊问:勇勇还好啥?
  老梁说:唉,狗日的背时,还蹲倒茅屎拉在。

 勇勇叫声大熊,对老头说:终于不拉了,我能吃饭吧?
  梁建民说:只晓得吃,再等三个小时,真不拉了,要你老娘下肉丝面吃。
  勇勇进屋,大人闲聊。
  冇得人留意,头顶二楼走廊上还站个人,梳个冲天小辫,默默无语,全不似疯子,双目仰望,一白一黑,像是看着毛弟家方向。
  天黑沉了,竹床上象棋摊散去,刘家俊打个赤膊(膊,武汉话里发音ba一声。)倒下寻梦。
  大熊推说有事,钻进三栋,朝四门楼上望望,出民权路H号,直到王家巷也冇看到叫花子,打个转回到院子,看勇勇家门冇关,便走背巷子回家。
  背巷无人,阴风扫过,墙上忽然长出一双眼!
  眼睛么样会长在墙里面?
  大熊眼珠泛红,凑近看。
  那眼睛从墙壁里伸出来,露出黑乎乎的头,是个猫!
  黑猫!!
  院子里只有一只黑猫,打不死的黑猫,黑炭!!!
  黑炭溶入夜色,仿佛溶进院墙,看大熊眼放红光,忽然腾空,罩住大熊头顶,张嘴便咬!
  大熊眼中红光大盛,伸手捞住黑炭,用力扯!
  头皮一痛,黑炭龇牙咧嘴,嘴角挂毛滴血!
  大熊恼怒,运力掼黑炭到院墙上!
  冇得声音???
  大熊望着黑黑的墙,不晓得黑炭在哪里,瞄半天伸手去摸。
  院墙平展,连根猫毛都冇摸到。
  头上像有虫爬,大熊伸手探,摸一手血。
  血流出来,双眼红光消失,大熊呆呆站着,像不知是哪里。
  过会缓过神来,垂头回家。

半夜,星月无痕。
  灵丽躺床上,竖耳朵偷听。
  断续听到些“梁建民……不是……也许不在院里……等它来……”,直听到眼皮打架,甜甜睡去。
  姬小白细声说:灵丽睡了,喊它来。
  毛弟推开窗,看刘家俊在竹床上翻个身。
  不一会,一个黑影沿着大树枝丫爬来,跳进屋里,落地无声,正是黑炭。
  姬小白招手。
  黑炭跳上床,张嘴让她取了嘴里的一撮带血毛发,便下床蹲着。
  姬小白说:这人在院子里……但他只是木偶……他们已经来了,来了……唉……
  再挥挥手,说:江边寻食去,守到我们。
  黑炭从四楼窗户跳出去,跳进黑暗里。

  第二天,毛弟清早把网兜还梁建民,守着和平里口子,端碗豆腐脑就根油条过早。
  一碗豆腐脑喝一刻钟,才下几口。
  等看到大熊拎着网兜,戴顶帽子出民权路H号,毛弟眼睛亮了,三两口喝干豆腐脑,去上班。


  隔天大熊中班,吃过午饭朝王家巷去,看个乞丐拖着烂腿怪怪望自己。
  大熊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哪里见过,内心厌恶,吼道:冇得钱。
  径上趸船。
  叫花子愕然望他背影,露两颗尖尖獠牙。

  最后一班船九点半收班。
  轮渡靠岸,船上人收拾停当上岸回家。
  冯梦华住武胜路,大熊让他先回,自己留下检查缆绳锚链。
  忽听得绞盘响动,舱门缓缓打开。
  本该空无一人的轮渡又下来个人!
  一个本不该在船上的人!!
  鬼样的叫花子!!!

  大熊盯着他,瞳孔收缩,又仿佛不认得他,大声说:你是哪个?别个都上岸了,你躲船上做么事?
  叫花子死盯着他,忽伸出犬牙一笑道:破了我的金针,想是找到了……一定找到了!
  大熊嫌叫花子脏,吼道:鬼侃么事,快滚!
  叫花子怪笑如枭,忽道:你不是会丢跤么,我们玩下?
  大熊一心赶他走,脱了手套扑上去。
  哪晓得叫花子蹦起一人高,伸烂腿重重击在他右太阳穴。
  大熊飞出四五尺,扑倒,昏死过去,擂得趸船山响。
  岸上轮渡票房灯还亮着,却像未听到。
  趸船灯光昏黄,大熊脑门上尽是蠕虫,蛆一样齐齐爬到右眼边,撬开条缝,钻进去!
  叫花子双眼翻动,手指开合,按住大熊头顶百会,过一会说:我晓得了,晓得了……
  狡笑着,伸只手拖大熊往船舷边拉。
  大熊壮硕,不下180斤,他拎着直如纸片。
  江水浩浩,卷过团团汉水来,绿幽幽像一个个张嘴怪兽。
  忽然,江风一窒,叫花子感觉颈毛倒立,回头看。
  一只猫顺铁栏溜下来,站到趸船甲板上定定望他。
  猫子纯黑,两只眼睛一白一黑。
  叫花子怪笑道:猫鬼!不过是个小畜生……小畜生,我有吃的,要不要尝尝?
  黑炭张嘴,“嗷呜”一声,像听懂人话,一步步往前。
  叫花子一拍大腿,烂腿里虫如花开,不停往外涌,落到甲板上,朝黑炭爬!
  黑炭伸长舌头舔,吃一口虫,体内骨骼噼啪作响,身体便长大一些。
  爬虫源源不断,黑炭也不停长大,隐隐有虎豹之像!

烂腿叫花子终觉不妥,手指捻动,嘴里叽叽哇哇

    爬虫退开,连成一线,如一圈电线,到后来竟变作一根长长线虫,像眼镜蛇伸长脖子去咬黑炭!

    黑炭闪晃数下,张嘴咬住虫头,往肚里吞,线虫另一头如蟒蛇样,缠它个密不透风!

    黑炭尖啸一声,却不像猫。

    “当当当”

    远处武汉关钟声响起,黑炭闻听,眼中黑白异光大盛,像吃面条,脟长虫,嚼得“咔嚓”响!

    叫花子看黑炭长到比自己还大,缚身长虫也被吞大半,终于慌了,露出獠牙道:猫鬼!敢破我宝贝!

    冲过去扬腿踢在黑炭脑壳上!

    猫子灵活,却避不开,在地上打个滚,“嗷呜”一声,与叫花子斗作一处,

    黑炭连中几腿,葴鳙一身长虫尽数吞吃。

    叫花子着急,凌空一腿飞击黑炭!

    黑炭负痛,“嗷”地喷叫花子一脸虫,退两三步忽一弹,一爪在叫花子脸上挠几道血印,扑他身上,张嘴咬住颈子!

    鲜血喷涌!

    叫花子也头一歪,犬牙嵌入黑炭长颈!

    两个倒在趸船上,打几个滚,直跌入江中!

    江水混沌,忽露一潭碧水,像张大口,叫花子、黑炭跌进去,似堕入无尽地狱。

    浪头翻滚,地狱关门。

    江风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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